第 31 章
‘嘭’的关门声把林墨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回来，眉心的柔软似温润的暖玉一触即分。
耳边只剩下楼道里越来越远的说话声。
“哥，你受凉了吗？怎么看上去恍恍惚惚的。”林童的声音。
“你傻啊，他这是生病吗？他这是春心荡漾！”王一一的声音。
“闭嘴！几点了，人家都睡了，安静点。”顾绝的声音。
‘砰砰砰’的心跳声在万籁寂静的夜里振聋发聩。
林墨站在窗前看着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擡头没有星光乌沈沈一片，变天了，明天估计要下雨，他们应该去不成游乐场了。
本来今天搭了一天的场，还因为客户的刁钻多了很多工作量，身体原本乏到极点。
可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精神莫名兴奋，顶着冷风还在叫嚣着沸腾。
林墨把窗户关上一半，转过身看着晕光的灯泡发楞。
其实以前一个人楞着的时候很多，准确的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楞着，好像总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处理工作，看电影，画画。
但现在他竟然觉得这个小小的二居室空旷得可怕，惯常的孤独也变得局促不安，有些无法适从。
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洗澡准备睡觉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有了。
热闹过后的寂静就像酒后微醺，所有的情绪都能被牵引而出，最先冒头的就是潜伏最深的。
悸动，是悸动，他一直刻意回避闪躲的悸动。
顾绝活的算潇洒吧，反正是他认识的人中最随性的。
课想上就上，打架干脆利落，喝酒也全然不管醉后的情形，讨厌一个人表现得非常直接，连表白都毫不含糊，果断直接得像一颗勇往直前的小炮弹，浑然一股强劲冲击包裹着不容小觑的能量。
而他好像从来没有随性过，一直在瞻前顾后拘谨地活着。
自己会不会把顾绝也拉进这个困斗的圈子里，他不知道。
自己想不想往外迈一步，他也不知道，大概可能或许是想的吧。
顶着风吹了半宿，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问题，一个也没想明白，到最后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
闭眼睡觉之前，他摸出手机给顾绝发了条短信。
-晚安！
应该还是累了，闭上眼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没了，都没来得及再想点什么就睡着了。
果然变天了，从半夜雨声就哗哗的，早上出门的时候雨都没停。今天的婚礼是个小场，布景昨天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早上的迎亲流程都交给了小夏，自己也就是去现场盯一下，有个什么突发状况怕小夏没经验。
小夏能力确实挺强的，所有流程都很顺，就连新娘突然改变主意不想要婚礼仪式亭他也很快提出解决方案。
林墨在二楼看完了婚礼全程，从新人入场丶宣誓丶亲吻丶感谢来宾，以前他都在现场各种准备和忙乱，很少有机会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完一场全程婚礼。
一场婚礼下来最重视的人是一对新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和亲近的朋友，其他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有的人甚至全程都不看一眼婚礼仪式。
“是不是觉得表面人情挺多的？”小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林墨旁边。
林墨看着闹哄哄的喜宴，沈默着认同了小夏，确实是表面人情。
“以前我觉得婚礼就是亲朋好友欢聚一堂，那样的感觉一度让我觉得羡慕。”小夏笑着吐了口气，“我在福利院长大，没有亲人，入这一行我就想看看有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后来发现是自己把这些东西想的太美好。亲人不全是祝福自己希望自己幸福的，结婚也不全是为了让自己幸福的，为财丶为名丶为人情，理由太多反而真心诚意为自己的是少数。”
“怎么忽然感慨起来了？”林墨看着小夏。
小夏看看给亲戚敬酒的新人，又看看笑容满面的双亲，有几分怅然若失，他说：“有感而发吧，可能是有些人拥有太多了所以舍不得放弃，宁愿在感情上将就一下。但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就想着能抓住一样就好，想要的也就这一样。”
“你想要什么？”林墨问。
“一个人，”小夏神情忽然严肃，“我找他很久了。”
小夏出神了，林墨也在出神，他在想小夏的话，有一种思绪被撬开一条缝的感觉。
顾绝给他拍了两张照片发过来，一间空房里王一一和林小二在地上扭成一团，打架也谈不上，林小二被完全压制。
-林墨，熊孩子打起来了怎么办？
-看戏。
-太冷漠了吧。
-你也可以抱着哄。
-还是打一顿吧！
林墨看着新发来的图片乐得不行。
王一一和林童一起朝顾绝扑了过来，镜头晃得厉害，隐约看到顾绝一只手撑在林童脑袋上。
顾绝发了语音过来。
周遭太吵了，林墨拿出耳机正对上小夏挪揄的笑脸。
“顾哥吧？看你表情就知道。”小夏说：“你们聊，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林墨带上耳机点开了语音。
“林墨救命啊！”顾绝的呼救声还有两个熊孩子的吵闹声。
林墨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别闹！你哥来视频了！”晃动镜头里能看到顾绝把手机举高了，低着头和林童王一一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终于稳定下来，三颗头挤在一起看着摄像头，顾绝一边一巴掌拍开了，“一边玩儿去！是找你们的吗？就凑上来。”
“呵呵，小气鬼。”王一一说。
“就是，小气鬼！”林童附和。
顾绝没理他们，往边上走了一点，看着画面里的林墨问：“你活动结束了？”
“没有。”林墨把摄像头翻转对着楼下的婚礼现场。
“还挺热闹，”顾绝厚着脸皮又说：“摄像头还是对着你吧，你比他们有看点。”
林墨笑着把摄像头对着自己，“他们为什么打架啊？”
“王一一说要教小二跆拳道，然后不到五分钟就滚地上了。”顾绝满脸看热闹的笑，林墨听到那头两孩子似乎又打上了。
“跆拳道？”林墨问。
“对，王一一学了七八年了，现在要出师了。”顾绝换着方向挑了个迎光的角度，和他不忍直视的拍照手法相比这个角度找的相当优秀，“哎！不要管他们了，这个角度怎么样能拍出我三分的帅气吗？”
林墨配合着他也找了一个明亮的角度，非常严谨地审视了两秒钟然后笑着点点头，“七分吧。”
确实挺帅，但这个被顾绝评价为已经是优秀的角度还是非常顾绝范，明晃晃的灯光照的顾绝直反光，林墨就能看到一张闪着光的脸。
“你十百二十分，”顾绝说：“一百分都挡不住你的帅气。”
林墨一直觉得顾绝心情一好就挺能撩，现在就很能撩。
“早上下雨了，你们去墓园顺利吗？”林墨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从蒙蒙细雨又变成淅淅沥沥的倾盆大雨。
“还行，给王叔上了两柱香，陪着一一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雨忒大了。”顾绝下意识往王一一那边瞅了一眼，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今天下雨没去游乐园，我们准备明天去，你明天是不是也要工作？”
“明天有个社区活动，结束的时候我去接小二，明晚得返校。”镜头里林墨冲着楼下比了个手势，不知道看到什么皱了眉。
“怎么了吗？”顾绝也跟着皱了眉。
林墨笑笑，“没事，有人喝醉打碎了酒瓶，小夏在处理。”
“这些你们都管啊？”顾绝一直以为林墨他们出设计方案丶搭场丶顺流程就行，这样的细碎小事他是真没想到。
“也不全管，能协助的就要帮一下，不管做哪一行要的就是一个诚意。”林墨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
“哦，小二你就不要管了，明天我送他们去学校，”顾绝看着林墨眼圈都有些青了，“活动做完早点回去休息吧，看着你我都觉得累。”
林墨揉了揉脸又拍了两下，笑着说：“习惯了，小二还要带换洗衣服，我······”
“我一个大活人在呢，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会解决的，”顾绝截住林墨的话，直接说了决定，“明天从游乐园出来我就直接把他们送学校去，俩熊玩意儿还是放学校清净。”
看着顾绝撇着嘴一脸无奈的模样林墨就很想笑，笑着笑着竟然有些神伤，他敛了笑看着顾绝，“我都很久没有带林童出去玩了，不是把他扔学校，就是扔家里，我都，”林墨叹了口气，“都好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笑闹的声音了，虽然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说，顾绝，谢谢你。”
林墨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从一个张扬的少年身上得到安定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林墨的心思顾绝大概能揣测，林墨的苦衷他也还算清楚，露出大白牙笑着说：“这声谢我接受了，记得请我吃饭啊，你都不知道欠我几顿了。”
“你不是都用小本本记着的吗？”林墨想起了顾绝的备忘录’。
“太多了，记不住。”顾绝说。
“行，周一吧，请你吃饭。”林墨说
“周一？”顾绝问他：“周一你休息？”
看林墨最近工作的架势，他还以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墨都是连轴转的模式呢。
难得有个休息日，他是不是应该让林墨好好地休息，吃饭嘛，什么时候不行。
“不休息，”林墨说：“我带场工来你们学校场布，应该要弄到晚上，正好请你吃饭。”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顾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周一下午就一节课，上完课我去找你吧！”顾绝拿着手机翻课表，摄像头正对着下巴，传说中的死亡角度，但画面中的人却看不出死亡感反而有抹刁钻的帅气。
林墨周一要去学校，顾绝想想就觉得高兴，虽然看上去非常像个大傻子，但还是挺高兴。
带着两个熊孩子疯了两天，看着他们一起往学校走的背影，顾绝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老父亲的感觉，突然很想给两孩子一人买一兜橘子。
躺在宿舍床上的时候顾绝满脑子还是‘蹒跚的背影’‘一兜橘子’‘老父亲’拼凑的画面。
非常的神经病。
周天晚上宿舍一般人都是齐的，一直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丁亮和焦晨也抛弃了图书馆躺床上刷手机，安辰誉抱着电脑坐在顾绝桌子前打游戏。
“你为什么不在你那儿玩非要占我的位子？”顾绝问。
顾绝一问话躺床上的丁亮和焦晨就笑了起来，动静大得床板都咯吱咯吱响。
顾绝坐了起来看着对面铺的丁亮，“亮哥，怎么回事啊？说出来一起乐乐。”
“哈哈，辰誉，哈，”安辰誉瞪着丁亮，在眼神的震慑下丁亮把话忍了回去，朝顾绝摆了摆手。
顾绝又把眼神看向了焦晨，焦晨完全无视安辰誉的目光，冲着顾绝先是一阵乐，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说：“今儿下午我们去超市，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摆摊算命的，是个挺帅气的小夥儿，穿着大褂还真有那么点儿仙风道骨的感觉。人家谁都不理偏偏就把辰誉拦了下来，说他命中犯煞，烂桃花遍地开，好桃花一朵没有。”
说到这焦晨又笑了起来，顾绝挑着眉看安辰誉，“你信了？”
毕竟是个狗毛绑的红符坠子都能日日不离身并且深信不疑的信仰少年。
“可不是吗？”丁亮笑着说：“大师还挺神，说他的床靠门，坐南朝北原本是极好的运势但是旁铺的人，也就是你，说你的位置坐北朝南还四通八达，运势太旺，把辰誉的运势挡死了，所以让他没事就坐你的位置吸收点运势。”
果然是个有信仰的新时代好青年，这样都能被忽悠。
“老实说，他给了大师多少钱？”顾绝问。
“嘿！”丁亮激动地说：“你别说这大师神叨叨的看上去还挺厉害，人家一分钱没要，就留了个联系方式，说如果应验了就联系他。”
听上去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骗子，最起码是个有段位的。
他运势旺？想一想最近，桃花确实开一树，说不定还真是个大师。
“安信徒，请问你准备占据我的位置多久？”顾绝用脚点了点安辰誉的背。
安辰誉往旁边挪了一下反手把顾绝的腿拍开了，“你又不用，别瞎凑热闹。”
“哎！哎！哎！占我座还挺嚣张。”顾绝又把脚搭在了凳背上一点一点的。
安辰誉抱着凳子转了个身，凑近顾绝压低声音说：“卧槽，你都有林墨了还要这么旺的运势干什么，怎么着，还想家里旗红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啊？”
“毛线的彩旗飘飘！”顾绝低声骂了一句。
红旗都还算不上自家的，还彩旗飘飘呢。
“你今天脾气挺好啊，”安辰誉说：“骂人都没有什么杀伤力。”
“我平时脾气不好吗？”顾绝活动着手腕眯着眼看着他。
“一般情况下还行，生气的时候好不好你自己有点数吧。”安辰誉说
谁生气的时候会是好脾气？简直是一句超级废话。
安辰誉嘿嘿摇摇头抱着凳子转了回去接着打游戏，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低声哼哼，“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顾绝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他妈能拥有男人吗？还消遣呢。
他倒是能拥有，但不是消遣，宝贝着呢。
顾绝把自己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肉麻的。
想想还挺美。
躺着躺着顾绝就后悔了，今天不该回学校的。
昨天有两个熊玩意闹着还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这会儿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和林墨视频时的画面。
不愧是学设计干策划的，随便视个频找的角度都是一百二十分的大帅哥，不能再想了，顾绝顶着一腔的灼热感挫败地叹了口气，宿舍人多眼杂，想搞点事还真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