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林童一口气哭了两场累得睡了过去,顾绝把他抱回了卧室,给他盖上被子后又坐在床边盯了一会儿,确定小孩儿真的熟睡以后才走出来。
“哥,你说我妈是不是也会这么对我?”王一一杵在卧室门口,帮林童把门掩上。
顾绝顿了一下,亲情伤人,谁碰都是一道口子,他躲不开,林墨和林童躲不开,王一一也躲不开。
“不会!”顾绝戳戳她的脑门:“你是我妹妹,谁敢动我妹妹啊!”
王一一噙着泪笑看着顾绝,佯装抖了抖胳膊,“真肉麻!”
“抱一下?”顾绝张开了胳膊。
王一一别扭地抱住了,“你也永远都是我哥。”
林墨回来了,顾绝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跑过去拉开了门,王一一站在原地撇了撇嘴。
“吓我一跳!”林墨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顾绝站在门内看着他,神情忧虑。
“没事吧?”顾绝问。
“没事。”林墨对着顾绝笑了笑,牵着他的手进了屋,扫了一圈没看到林童。
“睡着了。”顾绝把门关上就要上手解林墨的衣服。
“你干什么?”林墨震惊地看着顾绝,眼神往王一一那瞟了一眼。
王一一抿着唇忍着笑打了个呵欠,推开林童卧室门走了进去,“好困啊,我也去躺一会儿。”
顾绝把林墨按在沙发上,一擡手把他的衣服给脱了,“想什么呢,我看看你肩膀。”
伤果然不轻,拐杖打下来的着力点正好是龙头,整个肩头又红又肿,还有一大片淤青,破皮的地方鼓胀着溢出血丝。
“有没有伤到骨头,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儿?”顾绝眉头皱得紧。
“没伤到骨头,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林墨指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说:“里面有药,上点药就行。”
顾绝从药箱里掏出酒精丶碘伏丶纱布丶还有一瓶跌打药,先将纱布团成一个球,然后把酒精倒上去浸湿,林墨笑看着说:“手法还挺专业!”
“这时候拍马屁是没用的,这一大片用棉球一点一点来只会更疼,长痛不如短痛吧。”顾绝用纱布球在林墨肩膀上把酒精抹匀了,又用一个纱布球把碘伏也抹了。
“嘶~~~”林墨没忍住哼哼出声。
顾绝动作立马就停了,但也就是顿了顿,接着就是拿着跌打药瓶一顿喷。
“你这手法够狂野!”林墨被喷的药呛了一下,顾绝从前往后喷的,就是架不住药味浓。
“这伤口不能包严实了,晾着吧。”顾绝把药收回药箱,一屁股坐沙发上盯着伤口看,“老头下手真狠,真不去医院?我看着真挺严重的。”
“没那么脆弱。”林墨擡起手在顾绝的眼角摸了一下,“就是看着严重,要真伤到骨头,这会儿整条胳膊都动不了了。”
“行了,快歇着吧!”顾绝握着林墨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林墨没有穿上衣,精瘦的身材一览无遗,他尽量控制眼神不往旁边瞟,这种时候竟然还想搞颜色,真是非常非常不要脸。
虽然回来之前两人已经准备好干点什么,甚至差点就在一个车来车往的地方擦枪走火,但现在真要干点什么摆明就是趁人之危。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喷的药剂差不多吸收了,顾绝伺候着林墨穿上了衣服。
其实这事林墨自己就能干,手又没折穿件衣服也不多费力,但记不得哪里听到的,恋爱就是一个人能做的事非要两个人完成,一个人的责任分担成两个人的义务。
顾绝忽然想起某件被遗忘的事,“警察效率真低!现在还没到,真指望他们俩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这真是冤枉我们人民警察了,人刚就来了,我在楼下简单录了口供又把人请回去了。”林墨说。
顾绝点点头把桌上的药箱放回电视柜,又接了杯水递给林墨,“搬家吧。”
“嗯,我也这么想的。”林墨接过水喝了一口,仰头眯着眼看顾绝:“不问问我和他们谈了什么吗?”
“和林教授有关吧。”顾绝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又从边上抽出水果刀蹲在垃圾桶前削着。
“啊…”林墨盯着顾绝削苹果的动作看,不太熟练,不,是非常不熟练,一个苹果削完估计就能剩一半,和匕首耍得贼溜的少年完全不搭边,手残得林墨都担心他下一秒就划手上。
“不是猜的,”顾绝再一次往垃圾桶里削下一块厚度相当可观的果肉皮,犹豫了一下说:“他之前找过我,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沛找过顾绝,这事林墨倒是有点惊讶,不过转个弯也就能理解了,林沛现在应该是狗急跳墙了,但凡能和他扯上关系的恐怕都不会放过。
很久没有听到林墨的回答,顾绝看了他一眼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也没说什么,只让我转告你好好考虑他的话,我已经拒绝他了。”
“阿绝,你不是别人,我的事你都可以知道。”林墨笑笑说:“他着急离婚呢。”
“怎么会突然这么急?不是已经这样过了快十年了吗?”顾绝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苹果和刀。
“行了,你不要削了,”林墨看着顾绝手里的苹果说:“还想着你能剩一半,再削下去就剩核了。”
“哦,你吃吧。”顾绝把苹果递了过去,盯着林墨等着他把话说完。
“那个女人又怀孕了,”林墨咬了口苹果,挺平静地说:“林皓,就那个小林童一岁的孩子,他的户口上已经是个父不详了,现在第二个孩子林沛就急了。”
上户口不难,单身妈妈也能上,有出生证明就行,也就是手续可能麻烦一些,但是父亲这一栏林沛如果不离婚和那个女人结婚,他们的孩子永远都是父不详的私生子。
“哦。”顾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林墨都不知道从哪安慰起,想了想,顾绝说:“那找林童干什么?他一个小孩子离不离婚也掺和不了啊!”
“我妈想用林童牵制他们吧。”林墨说:“林童未成年,他们肯定想着我爸还有爷爷奶奶就算不顾及我也会顾及林童的,他才十四岁,没成年呢,离婚也要判定抚养权的。”
林童和林皓坐在跷跷板的两头,一方落地了,另一方就会悬在空中。
但唐菁没想过人家现在有附加筹码,其实就算没有那个孩子,重量也早就已经失了准头,她不看重的人家又何尝会看重。
林墨平静地啃完苹果,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这都是他们的事,要争要吵都和我无关。十年了,多少人因为这些破事搁浅着不能动弹,现在我想走出来了,家丶家人,我都不要了,有你,有林童,足够了。”
顾绝抱住了林墨:“不会没有家的,你有我,就不会没有家的。”
有时候安慰并不需要大张旗鼓,一个极具力量的拥抱足以。
一个家也不需要太多人,你想生活的人在一起就是家。
但顾绝终究不是林墨,亲身经历过都没办法感同身受,更别说眼下······
“小二呢,要告诉他吗?”顾绝问。
“告诉他吧,他应该也想知道。”林墨把下巴放在顾绝肩上,就像这个肩膀能够承载起附属于他的一切重量,“小二对父亲是有期待的,他从来都不会说,但是我能感受到。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爸开始打电话给小二,频繁地提出要见面,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想弥补小二。”
“小二从来没和他接触过?”顾绝搂着林墨靠到沙发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黏着。
“小二出生以后他就不怎么回家了,回去也是除了吵就是闹。”林墨说:“再后来就直接不回了,小二的记忆里估计就没有多少和父亲相关的,连曾经让他身体孱弱的那一脚,他好像生病之后也记不得了。”
但他和林童不一样,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林沛曾经给他的那种有父亲疼爱的感觉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你恨他吗?”林墨没说出口,但顾绝看得懂他眼里的情绪,被挚爱过的人抛弃,应该会有恨吧。
“我也不知道,”林墨摇摇头说:“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么多年他对我和小二不管不顾,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做一个父亲呢?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太美好了吧,对他就总会保留一份期待。”
某些被外公和唐菁逼急的时刻自己就会忍不住给他开脱,他是有苦衷的,这样的家谁能忍受得了,他只是舍弃了面目全非的爱情,至于亲情,只是被牵连了。
顾绝握住林墨的手,十指交叉的姿势。
“那天在学校,我才知道亲情是可以替代的,我和林童早就被取代了。”林墨说:“恨不恨我不知道,但是解脱吧,从心里把自己给解脱了。”
林墨搂紧了顾绝,过去了,都过去吧!小夏和他说拥有太多的人会舍不得放弃,一无所有的人就只想抓住一个。
正因为他曾经拥有过所以即使被撂在半路上他也紧紧抓着残馀的温暖不撒手,他太害怕了,怕一撒手就真的抓空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顾绝,相比那些虚渺的抓不住的,他只想牢牢抓紧这一个。
搬家的事被提上日程,顾绝暑假正愁没事干,找房子的任务就交到了他手里。
说是任务,其实还是顾绝毛遂自荐从小夏手中抢过来的,小夏听说林墨要搬家就热心地推荐,被顾绝以摧枯拉朽之势截断了。
开玩笑,小夏对林墨那么崇拜,大家还都是同道中人,要是小夏和林墨住一个小区,朝夕相处还近水楼台的,虽然他很相信林墨,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不允许发生的。
他还真想让林墨住进他家去,但也只能想想。
其一,林墨肯定不会同意,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其二,家在郊区,林墨上班还要跨大半个城市,多馀浪费时间。
其三,这样一来他和林墨连个私会的小据点都没有,这个损失就很大了。
顾绝仔仔细细研究了三天,看了无数套房终于定下了一个两居室,敲定好的第二天顾绝就叫来了搬家公司。
行李在三天里已经陆陆续续打包好了,一行人两趟就搬完了,林墨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伤怀,没有感触,从这个家出去就是和过去真正地一刀两断了,不会再有半点牵连。
那天面对纠缠不清的外公和唐菁,他已经把话说绝了,林童归他管,学费和生活费都由他负责,不会再成为他们和林沛纠缠的工具,如果再找上他或者林童,他们不仅讨不到一分好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车子拐进新小区的时候,顾绝得意洋洋地介绍:“这个小区距离小二学校就三站地铁的距离,地铁站出小区一百米就是,开车去你公司都不到二十分钟。环境也不错,这是一个新式小区,上班族居多,安静素质高。”
“谢谢。”林墨看着窗外说:“三年来我和林童搬了好几次家,每次都是被他们找上门被迫搬走,和逃荒一样。”
顾绝馀光往林墨脸上扫过,脸色还好,今天的林墨给他的感觉是头顶扬着小花的舒畅。
“这次不一样,”林墨笑着说:“虽然说出来很虚,但就是这样,新生活的感觉。”
“不虚。”顾绝也笑着说:“就是新生活!”
顾绝关于新生活的美好畅想在见到叶子昭的时候就终结了。
game over!
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