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照射下,山谷里一片金黄色,满地的梨子大多都已腐烂,一阵阵梨子发酵后的酒香气扑鼻而来,一个人背对着太阳站在半山腰简单铺砌的石阶上,望着山谷里已经掉光了树叶的成片梨树,对站在他身后台阶上的人说道:“师弟,这几天师叔为啥要让我天天早晚都沿着这个台阶爬上爬下的?他明知道我右脚腕还没好利索。”穿着一身简朴深蓝色道袍的人手里拎着一根拐杖,想了想才回答道:“任师兄,师父也没跟我说为啥啊!就让我每天陪着你上下两趟,说什么时候你身上的肥肉都减得差不多了才能停。”口中抱怨的这个人正是任远,他呵呵了两声,把拄在右边腋下的拐杖靠在身侧的石头上,右脚轻踩石阶,慢慢晃动着脚腕,用左手揉了揉右肩,说道:“你这个师父我这个师叔虽然老爱在我这个师侄面前装高人,医术是真好,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来月,我就能爬台阶了。不行哪天我也跟你一起跟他学医得了。”
身后的道士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候师兄学明白了还能指点指点我,省得我这个笨劲儿惹师父生气。”任远右手拿过靠在身旁石头上的拐杖,小心地倚在右边腋下,转身抬头看着台阶上的这位师弟,很真诚地说道:“师弟,慢功才能出细活,你将来的医术绝对差不了,说实话,要是让我跟师叔学医,功底儿绝对不会有你扎实。”道士冲他摇头,说道:“师兄,你就哄我吧。”任远认真道:“哄什么哄,不信咱俩打赌,三年后你的医术要是不大涨,你师兄我在这个石阶上来回爬两遍。”道士听他这么说,嘿嘿笑,一下子增了不少信心。
明仁道长站在小道观的门口,看着任远左手捂在右肩上,撑在拐杖上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往上爬几步台阶,就停下晃晃右脚腕,深秋的山里早已凉气袭人,任远却是满头大汗,他那个笨徒弟此刻在任远身后的台阶上亦步亦趋,手中横拿着另一根拐杖,护在任远身后,生怕他一脚不稳,从石阶上滚下去,他暗暗点头,心想,自己这个师侄够硬气,心智也高于一般人,只可惜当年没入对门,也跟错了人。任远抬头,看见明仁道长站在门口,马上停住脚,对身后大声说道:“师弟,快看,有得道高人来咱家串门了,这气象,真是万千。”他身后的道士抬头看见自己师父,只是笑,不敢答任远的话,明仁道长看着他们两个,背着手,不苟言笑,转身进了道观的门。
任远坐在小道观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满头满脸的汗,一手拿着刚才明仁道长递给他的一张身份证看,等他认出身份证照片上的那个人,开口问道:“师叔,这不是师弟吗?看照片上的样子,师弟办这张身份证的时候,可比现在瘦不少。”说着,拿着身份证和坐在身边的师弟比了比,正要夸一句看照片师弟当年也是个帅气小伙儿,他突然停下擦汗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明仁道长,明仁道长冲他伸右手,一竖大拇指,说道:“够聪明!”任远却说道:“不可能!”旁边的师弟看看任远,又看看自己师父,不明白这两位又打什么哑谜。任远看了看照片,又扭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师弟,十分儿担心地问明仁道长:“师叔,您想在我脸上练练手术刀的刀术?”明仁道长“嘁”了一声,不满地说道:“那种雕虫小技也敢称术?我用药就行,保证十有八九地像,不过,你这身肥膘看着太让人腻味,我倒真想用刀给你往下刮刮。”说着,还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任远,任远一听,头皮直么发紧,赶紧说道:“明天开始,中午再加一个来回。”明仁道长指了指还挂在东面天上的太阳,任远无奈地点头,嘴里说道:“今天,今天。”然后看着一脸懵圈状态的师弟,问道:“师弟,你同意师叔的主意吗?”对方想了半天,说道:“师父出啥主意了?”明仁道长和任远不约而同地哈哈了几声,任远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说道:“这事儿得你同意才行,走,再陪我爬个来回,我慢慢跟你说。”
陈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皮都不眨地盯着挂在对面墙上的电视看,电视里放的是张弛在网上找的一些民国时期以及建国以后的纪录片,他把笔记本电脑连在电视上,声影效果很不错,老大趴在陈敬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老老实实地打着瞌睡,张弛在厨房里忙活着,尽自己所能地把饭菜的口味弄得好一些,两人一老大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陈敬看着电视,时而愤怒,时而高兴,时而沉思,张弛也不打扰他。
那天两人从市局的宿舍出来,张弛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购物中心,给陈敬里里外外地买了几套衣服,又挑了一双合脚的皮鞋和一双运动鞋,让陈敬当场把那他双乌突突的旧皮鞋换下来,旧皮鞋陈敬不舍得扔,张弛理解,就装在鞋盒里拎着。站在镜子前,看着换上了一身新衣新鞋的自己,陈敬十分不自在,张弛却在旁边直竖大拇指,弄得陈敬挺不好意思。张弛的父母早两年已经给张弛在离市局不远的一个小区买了楼房,也已经装修好了,家具啥的都齐整,之前张弛只是偶尔过去住,在购物中心又买了一套铺盖后,两人就打车回到了张弛自己的房子里,这几天除了每天跑一趟医院去看老钟他们三个,两人几乎就呆在家里看纪录片,刘芸这几天在准备考试,除了和张弛打电话或短信联络外,也没时间约张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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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八天,老钟他们三个也出院了,局里现在人手挺紧张,但冯局命令他们在家里再休整几天,陪陪家人。这次几人住院,按照之前几人跟冯局的约定,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不通知家人,以免他们担心害怕,冯局硬挺着遵守了和他们之前的约定,他们刚入院的那几天,冯局没少上火。
这天早上上班,张弛和陈敬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正要往里进,老钟却拦在门口,让张弛先进去,把陈敬挡在外面,,他对陈敬笑着说道:“稍等片刻,等我喊请进,你再进来。”陈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等在门外,正猜测间,听到老钟在里面喊:“请进!”他推开门,一下子愣住,只见老钟、大个儿、瞎子还有张弛按顺序列成一队站在门口,见陈敬进来,老钟喊了声:“欢迎新队友,敬礼!”几人虽然没穿警服,敬礼的姿势却很标准,猛然这一下子,陈敬有点儿手足无措,见几个人向他敬礼,急忙也立正站好,回了一个敬礼,老钟走上前,伸手握住陈敬的右手,说道:“欢迎!感谢!”后面的的三个人也学着老钟的样子,依次过来跟他握手,说感谢时都十分真诚,陈敬明白,他们几个是为了前一阵儿住院时,自己几乎衣不解带地给他们推拿针灸而表达谢意,不过,对于这个小小的欢迎仪式,陈敬心里十分感动。
冯局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翻看着,听到敲门声,喊了一声进,老钟在前,一组的几个人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冯局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挨个看着一组原来的四个人的脸上的气色,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恢复得不错。”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四个先坐下,他走到陈敬的面前,伸出手,陈敬也伸出手,两手相握,冯局郑重地说道:“欢迎你加入我们市局,陈先生。”
陈敬立正道:“长官,请叫我陈敬。”说完,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叫错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冯局也笑道:“冯局也好,老冯小冯也罢,就是不要叫长官。”请陈敬也坐下后,他回到办公桌后,拿起刚才看的那份资料,对几人晃了晃,开口说道:“这是我让其他几个组的人按照你们之前的线索查到的一些东西,你们归队了,帝豪的案子还是由你们组来负责,上面给的压力挺大,要争取尽快破案。我简要一些,把查到的给你们归纳一下。
第一件事儿,红鹿山梨花沟悬崖底下发现的那辆车,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仍可以确定,该车正是任远一直开的那辆,经过交通和刑事两个部门联合在现场勘查,车内没发现任远的尸体,而车冲下悬崖的原因,是路边的山坡上有落石滚到路中间,为躲避落石,任远的车冲到悬崖,如果当时任远在车里,即使侥幸未死,也一定会伤得很重,但在被烧的车子周围,并没有发现血迹或有人活动的迹象,鉴于梨花沟公路两侧的山体结构,几乎不会有落石现象的发生,因此,判断疑是人为,或者是有人想要杀害任远,或者是任远自己做的假象,以逃避我们的追查。局里已经对任远发出了通缉令,你们也要把找到任远当做工作重点。”
老钟点头,说道:“之前我们就了解到,任远的老婆孩子在国外,现在我们要严防任远趁机外逃,瞎子和大个儿散会后马上去通信公司,调出任远的手机号码和国外通讯的记录,然后确定他老婆的号码,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争取让她配合我们找到任远。”
冯局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儿,地库里的那具怪模怪样的尸体,已经确定是那个实验室里的受害人之一,法医验尸结果已出,尸体之前一直处于冷冻状态,在口鼻中发现几枚蜡丸儿,蜡丸儿都已破裂,你们在地库里吸入的,就是蜡丸儿里的东西遇空气后形成的烟状物,至于里面是什么物质,因为蜡丸儿里没有残留,无法得出结果。不过,省厅特案处二队的巴队长知道曾用过这个邪术害人的家伙,姓乌,哥俩,双胞胎,天生残疾,跛脚,老大左脚跛,老二右脚跛,八年前曾被巴队长他们联合民间人士追捕未果,消失了几年,没想到在我们这里现身。你们出事后,我们的人把帝豪的地库查了个遍,没有找到有藏身之地,也没发现那个用邪术的人的踪迹,至于还怎么查,你们自己商量。还有一件事儿,在市里某位领导的牵线下,帝豪已经被一位香港来的客商接手,上面也要求我们市局避免因为个别事件破坏本市的经商环境,不过,我已提出,不论谁接手,都必须继续配合我们查案。”
听到帝豪这么快就被人接手,老钟他们四个人都有些惊讶,陈敬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没注意到几个人的表情,老钟正要针对几个疑点跟冯局谈一下想法,冯局的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冯局对老钟示意稍等,拿起听筒,听到对方说了几句话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声音也很严肃地问了对方几句,放下电话,对老钟说道:“东郊公墓的西北方向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跟地库里你们见到的那具一样,肩膀后背上被安了四条木头胳膊,右手里抓了一根棍子,你们马上出发去现场,法医已经到了,发现什么线索,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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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让瞎子和大个儿按计划去通信公司,自己带着张弛和陈敬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往东郊赶去,等他们到了地方,看见局里的法医正站在警戒线的外面,看热闹似地瞧着几个派出所的人在费力的维持着秩序,树林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是旁边镇子里的。他看见老钟他们的车停下,就向他们迎过来,说道:“做好心理准备,别吐出来。”说罢,笑嘻嘻地看着张弛,问道:“你那个大耗子呢?上次把我整迷糊过去半天,拿出来,让我弹它几个脑瓜崩找找心理平衡。”张弛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作势就要从怀里往外掏老大,法医眼睛一下子立起来了,摆着手说:“停!我让你拿你就拿,你咋那么实诚呢?”说完,小心地盯着张弛的举动,蹑手蹑脚地远离了他们三个人,老钟却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让他一起到现场给讲解一下。
站在那具尸体前,三个人马上明白了法医的提醒不是在吓唬他们,只见那具尸体盘坐在树林间的一块空地上,身子周围有一圈水迹,青天白日下,这回老钟和张弛看清,肩膀和后背上的那四条胳膊,明显是削尖了木头插进身体里的,几条木胳膊斜着向上伸向空中,手部姿势各不相同。看着那具尸体的惨状,老钟和张弛有点儿后悔吃了早饭,陈敬却显得很淡定。看着他前后左右围着尸体转,法医有点儿惊讶,悄声问老钟道:“你们一组来新人了?看着不错。”老钟回道:“那是当然。”正在这时,陈敬指着那具尸体被破开的肚子和堆在身体前的一堆内脏,还有尸体那明显被烧灼过的下巴,对他们几人说道:“炼尸术!”然后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种邪术现在还有人练!那个人难道还有传人了?”说罢,走到与尸体平行的位置,看着尸体向左前方伸出的手,也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然后对老钟说道:“我和张弛去那个方向看看。”老钟见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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