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红鹿山梨花沟西。
巴队长年纪虽大,身手的敏捷程度却不次于比他年轻得多的大程子和吴大力,三个人按照山脚下几个当地派出所警员的提示,顺着脚下的小路,拐过一道弯儿,一齐抬头向这座陡峭山峰的半山腰上看去,就见有几个人影在山腰上一处晃动,巴队长脚步不停,直接向上爬去,大程子和吴大力两人急忙跟上。
巴队长一边向上攀爬,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注意着地面上有没有棍子杵出来的小坑,可一路向上,到处都是石头,很快,他就不再向地面上看,专心向上爬去。跟在他身后的大程子喘着粗气,停住脚,回头看着在他身后下面的吴大力,问道:“那个陈,给你针灸还推拿了?感觉怎么样?”吴大力也停下,喘息了一阵儿,晃了晃右边的胳膊,说道:“我这条胳膊,自打上次被他冻过一回,一直不舒服,用着也不太得劲儿,他给我针灸推拿了几次之后,好多了,我看他的用针手法,十分娴熟,应该是学过,只是我还没明白,他咋突然好心起来了!”
大程子指了指巴队长的背影,对吴大力说道:“这你得谢谢咱们巴队,当年在长白山的一处大墓里,巴队把他师父的魂魄收了回来,他也算是和师父相聚了,就为了这件事儿,他怎么也得有个表示不是。”停了一下,他又小声地说:“巴队说,他师父的那副魂魄,完整得惊人,应该是活着时在那处大墓里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后,自行兵解的,既然魂魄保存得完整,就能继续修行,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了,修行得再高,难道还能跟哪吒似的,再给自己造一副躯体?”吴大力听他这么说,有点儿惊呆,巴队长在上面咳嗽了一声,大程子赶紧对吴大力摇头眨眼,转身向上爬去。
这是一个山洞,洞口宽阔,进深有三米多,里面还算挺宽敞,洞口外面让人立足的地方很窄,在洞外的几位警察身上都穿着防护服,嘴上戴着口罩,他们已经完成了检验,在山洞的外面向下的小路上,背靠着山石,或蹲或站,一个个眼神儿凝重中带着惊疑不定,看见巴队长他们三个上来,其中一个急忙迎上前,正要跟巴队长说一下情况,巴队长对他说道:“我们先看看尸体。”那人让开了身子,巴队长冲大程子和吴大力示意了一下,两人便率先向山洞内走去,很快,捂着鼻子又从里面出来,大程子对巴队长说了一句:“就是他们!”巴队长走到洞口外面,蹲下身子,向里面看去,只见一位老年女性的尸体面朝洞外端坐,上身的老衣被解开衣襟儿,肚子被剖开,内脏裸露在肚腹外面,两只胳膊伸在身前,双手手指拇指向上,食指和尾指前伸,中指和无名指弯向掌心,两个肩膀和后背上被插上了四条木头胳膊,手指造型却各不相同,巴队长凝目向女尸的下巴上看去,却见焦黑一片,明显被烧过。
巴队长回头叫了大程子一声,向他和吴大力使了个眼色,大程子便向下面走了几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几个法医会抽烟的都给了一只,点上后,招呼他们离洞口再远一些,跟他们聊起勘查过程来,吴大力则站在洞外,用身子挡在小路上,巴队长向洞里挪了挪,从怀中掏出了那几面令旗,一只一只地在地上立住,又拿出几只香点燃,在几只令旗的外侧把香插好,他由蹲改坐,双手握在一起,打了几个手诀,口中开始不出声地念叨起来,随着他的念叨,几面三角令旗纷纷无风自摆,插在洞口的那几只香的烟向尸体飘了过去,围着女尸转了一圈后,烟又飘回到令旗摆成的阵法中,几面令旗此刻却突然全部倒在地上,巴队长摇摇头,叹息一声,一抖手,几面令旗从地上跃起,回到他的手中,他把令旗放回怀里,又把那几只香从地上拔出,掐灭后握在手里碾碎,回手扔到山下,低声对身后的吴大力说:“魂儿不在了!”说完,起身从洞里走出。
刚才迎接巴队长的那位法医走到巴队长身边,闻到了一股香燃烧后的味道,惊讶地看看巴队长,却很识趣地没有提问,看了一眼山洞里面的女尸,对巴队长说道:“尸体的腰骨和四肢还有手指被折断,所以才能被摆出这样的端坐姿态,这具女尸因病于五天前死亡,被下葬在山下那条沟北面阳坡上,今早她的家人去坟前祭奠,发现棺木被打开,尸体消失,就报了警,当地派出所的人在调查时,村子里有人提供线索称,昨晚前半夜的时候,他看见山上这个洞里有火光透出来,这个季节几乎无人上到这么高的半山腰,派出所的人上来查看,发现了洞里的情况,立即上报,我们勘验后,领导让我们原地等待你们过来,遗憾的是,没发现作案人在现场遗留下任何的痕迹,墓地那里也勘查过了,没有有用的线索。”
巴队长站起身,对这位法医说了声谢谢,接着说道:“把尸体尽量收拾得好看一些,让家人重新安葬吧!这个案子,我们接手了。”说完,便向山下走去,大程子和吴大力跟洞外的那几位法医道了声辛苦,相继跟在巴队长后面下山。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巴队长停住了脚,扭头对大程子说道:“给处长打电话,让一队的张弛和那个谁过来吧!”大程子愣了一下,跟吴大力对视一眼,便掏出了手机。
,!
陈敬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脸上的惊讶表情已经不见,慢慢地,一丝微笑浮现,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弛,向站在张弛卧室门口的老大招了招手,老大迅速蹿到他腿上,陈敬指着张弛,对老大说道:“以后,他就是老三,你两只前爪儿再刺挠的话,可以往他脸上招呼,不能只冲我一个人使劲儿了!”说完,哈哈大笑,老大突然从他腿上跳起,两只前爪先后挥出,打在陈敬的两边脸上,接着两条后腿在他的脸上一蹬,身子跃向站在卧室门外的张弛,张弛急忙伸手想要接住老大,没想到,老大避开他的手,又是挥动两只前爪,在张弛的两边脸上一边拍了一下,然后落在张弛的肩头,口中轻轻地咔咔两声,陈敬见张弛没躲过老大的两巴掌,笑得更欢,终于止住笑声后,口中说道:“师父这事儿干得贼漂亮!”张弛卧室里传来一阵打哈欠的声音,之后,玄阳道长的声音说道:“那是!这么好的徒弟不赶紧收下,岂不是罪莫大焉!”
早上,吕洞国的车离开阿健的山庄后不久,一辆小汽车就顺着甬路开到他住的那栋别墅前,停稳后,阿健从车上下来,直接走进别墅院儿里,他在院中停步,向楼上看了看,又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走向别墅的房门,一个男服务生推着一辆送餐车,正好推开门出来,看见阿健,急忙拽着送餐车后退了几步,本来挤在一堆儿的眉眼儿舒展开,开口问候道:“老板好!”阿健站在门口,冲他嗯了一声,问道:“我干爹在楼上吗?”男服务生立即答道:“老板,半个小时前,吕先生刚走,回香港了,两位乌先生在楼上。”阿健的表情呆了一下,接着就点点头,冲他摆摆手,男服务生等阿健向楼梯上走去后,推着送餐车出了门,抬头呼吸了一下院子中的新鲜空气,仍然忍不住呕了一声,小心地回头向别墅的二楼看了一眼后,加快脚步走出了别墅大门。
阿健上到二楼,走进客厅,见乌家哥俩坐在沙发上,房间里一股臭气直冲他的鼻孔,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乌家哥俩看向他,把棍子横在腿上的那位见阿健皱眉,知道是嫌弃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便冲他怒目而视,阿健盯着他少了半截的左边胳膊,眼睛眨了眨,开口说道:“两位乌先生好!”乌家哥俩没人回应,阿健好像也没期待这两人的回应,走到窗前,把窗户向外推开,转身站在窗边,看着少了半截胳膊的乌家老大问道:“这位乌先生,我一直好奇,您这身上的味道,自己就闻不到吗?”
乌家老大把棍子往地板上一立,身子腾地站起,就要向阿健扑过去,阿健纹丝不动,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乌家老二起身,拉住了他哥哥,同时略感奇怪地看着阿健,问他道:“你现在的胆子大得很,想学任远吗?任远的车可才冲下山崖没多长时间!”阿健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几变,直视着乌家老二,说道:“我记得远哥虽然不得意你们哥俩,可也算对你们敬而远之,你们就忍心把他往死里弄?”没等乌家老二开口回答,乌家老大冷笑了一声,抢先说:“这事儿去问你干爹,我们哥俩那个废物徒弟去!”阿健听到徒弟两个字,又是眨了眨眼,接着面色不变地说:“那我想替我干爹问一下两位乌先生,知不知道把本事藏着掖着不教给徒弟的后果?”说完,故意把手捂在口鼻上,迅速向客厅外面走去,很快从楼梯上传来他下楼的声音,接着别墅的房门一响,人已经到了院子里,乌家哥俩走到窗前,看着阿健出了别墅的大门,钻进自己的车里,车子速度很快地向山庄外驶了出去,乌家老大嘴里哼了一声,对自己的弟弟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姓吕的绝不会跟咱们实心实意!”乌家老二回到沙发边坐下,嘴里说了一句:“早提防着他呢!他要是轻举妄动,就炼了他!”
山路上,阿健开着车,他突然哑然失笑,缓了缓神儿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后,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说道:“师叔,吕洞国不在别墅,回香港了,姓乌的两个怪物倒是在,他们收了吕洞国当徒弟,看来他犹豫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忍住!”电话那头回了一句:“作孽!”接着又问道:“没露馅儿吧?”阿健立马答道:“师叔的手艺,除了我任远外,没人认得出!”对方嘁了一声,说:“你脸真大!”
张弛和陈敬赶到梨花沟西面山脚下那个村子里时,天色早已黑透,在村委会里,他俩见到了巴队长、大程子还有吴大力,巴队长把山洞中尸体的情况刚说了一个大概,张弛和陈敬就知道,姓乌的又出现了,巴队长直言不讳地说了他搜魂儿的结果,有些犯愁地说:“墓地和山洞两处,都没有找到乌家哥俩的哪怕一丁点儿痕迹,乌老大性子粗,他无论到哪儿,棍子不离手,到处乱捅乱杵,我一路上山,都没有发现他棍子留下的坑,只能说明一件事儿,这次是乌老二独自出来的,他没对活人下手,挑了一具刚死了没几天的尸体,除了说明最近他们比以前小心得多了,还说明一件事儿,就是他们急需他们炼制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弛想了想,问巴队长:“这座山的周围,除了这个村子,还有村镇吗?”巴队长摇头,答道:“我问过村子里的人,以前在山的南面,倒是有一个村子,前些年因为水源枯竭,整体搬迁到别的地方了,再近一些的村镇,也在几十公里以外了。我看过乌家哥俩以前的卷宗,他们好吃好喝,最喜欢依附在富人身边做门客,按他们的这个习性,条件不好的村镇他们是不会呆的。”陈敬对巴队长说道:“我和张弛去山上看看,再找找他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你们三位先休息,等我们回来。”巴队长听陈敬要去山上,本想劝他不必白费功夫,一转念,也希望他们能有什么发现,就同意道:“现在夜深了,山路十分陡峭,路上小心!”说完,拿出纸笔,给两人画了一张路线图,张弛接在手中,认真看了一下,和陈敬跟三人告了别,走出村委会的房子,站在院中,看向南面不远处的大山,一片黑乎乎的,村东,一阵哀哭的声音传过来,让张弛打了个冷战,陈敬眼神儿好使,见到张弛似乎有些怯意,就故意说道:“老三,我替师父给你上第一课,这一课的内容,就是练胆儿,你自己上山,让老大帮着找找姓乌的不小心漏出来的马脚,怎么样?”张弛一听,高低不干,陈敬笑道:“老大,出来,老三不听话,伸爪拍他!”老大从张弛衣领处露出头,向四处看了看,马上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喜欢辽西夜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