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我立即关上了门,小七闷声坐到沙发上,我连忙跟过去坐到他身边。
“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小七语气嫌弃地说。
我怒了:“这是我家,我爱坐哪就坐哪儿,嫌我离你近你可以走啊,公园广场多宽敞,没人挨着你,你倒是去啊?”
我牛B得一发不可收拾。
小七不再说话了,果然是一穷毁所有。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想不想跟我借钱了?”我故作傲慢地问道。
“想。”他答。
“好,那我问你,你究竟是谁?用浩南的身体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我现在还回答不了,我只能回答你是或不是。”他立场坚定地说。
我灵机一动,走到床边拿起两个手偶,那两个手偶是我上学时候一个追我的男孩送的,一只猪和一只刺猬,我还记得当时它们被一只精致的礼盒装着,当我拆开盒子,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琪同学,你很可爱,就是不太好接触,不过没关系,这两个玩偶送给你,猪是我,刺猬是你,我会一直守护你的,也希望你会喜欢我。
我不喜欢那个高度近视的男孩,也不喜欢他对我的评价,但娃娃还是很可爱的。
我将两个手偶递给小七:“你拿着,我问你问题,举起猪代表是,举起刺猬代表不是,这样可以吗?”
小七看了看手偶,然后点点头戴在了手上。
“七墓镇是不是你搞的鬼?”
小七犹豫了一下举起了猪。
“那七墓镇我见到的那些人是在梦里吗?”
小七举起了刺猬。
“他们是人吗?”
刺猬。
虽然事情过去有一阵了,而且我心里也有个大概的预计,但亲眼看到对方证实后,那种由回忆带来的清晰恐惧便残酷地向我袭来。
“跟我拜堂的人是不是你?”我想起了那个胸前背着大红花的红脸蛋儿。
小七眼神躲闪地举起了猪。
“等等,你可不要骗我知道吗?你可以不说,但你一定不要骗我。“我强调道。
小七点点头,所幸把两个娃娃丢到一边。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拜堂?有什么目的?我的遭遇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些问题都困扰着我。
“必然。”他避过了前两个问题。
“命中注定?我就要遭此一劫?”我费解。
“这个以后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之我不会害你,这个你可以放心。”他说。
我继续问:“那么也就是说,你原本就长那个鬼样子?”
“不,借尸还魂。“
“那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没有样子,样子就那么重要吗?”他认真地问。
“当然重要了!”我急了,他这说的不是废话吗?“简单地说外形不同了才能区分谁是谁,要是都长得一样,跟蚂蚁似得,然后一人发俩触角,你巴拉我一下,我聊骚你一下,俩人就明白,哦对面是我表哥,走,东来顺涮一锅?你看看外面走的双胞胎,长得虽然一样,但他们都会尽可能打扮得有自己的风格,跟另一个人区分开来,这就是一个人样子的重要性。更何况,我们每个人的这张脸简直太重要了,长得好看的人更容易获得异性青睐,在竞争中更容易崭露头角,至少在我们这个行业,一张俊俏的脸蛋就是成功的奠基石。”
小七平静地听着,他的表情不置可否。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的太狭隘,你只把人的审美当成真理了,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有人啊,不过我要谢谢你把我当成跟你一样的人,但我确实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鬼吗?你是做什么的?”我觉得机会来了,有些问题一定要问出口。
“我是个——灵体,但现在刚好附着在他的身体里,所以就姑且成了人,至于我是做什么的......冥司你听没听过?”
我傻呆呆地摇了摇头。
“冥司鬼使,捉鬼的——鬼。”他淡然地说,就像在说,我是程序员一样得自然而然。
可我却心生畏惧,虽不懂什么是冥司,但捉鬼我还是在电视上见过的,张三喝水呛死了,捉鬼的就往他身边儿一站,拿着狗链子将他的灵魂牵引出来,带到该去的地方,那么这样的人是不是想让谁死谁就死啊?
“你......你都捉什么鬼啊?你的职权范围包不包括收拾我这种在你面前作过死的?”我胆怯地问,心想以后可不能再顶撞他了,别说是借钱,就是让我穿渔网装给他装鹌鹑我都绝对服从。
“人的寿命到了,鬼魂就会到我们那儿报道,当然,也有一些不主动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要亲自过去捉,但我说的这种是正常死亡,也就是所谓的阳寿尽了,这种鬼归我们管。还有一些鬼,是非正常死亡,也就是阳寿未尽,但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了,这样的我们捉不了,这就好比你们法律上说的要有人证物证才可以抓人,不然的话就算明知道对方犯罪了警察也只能干着急,其实这种鬼很可怜,第一未享尽阳寿,但阳间已经不留了,第二,未到去阴间报道的时辰,阴间又不收,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孤魂野鬼,他们大多处境凄惨,幸运的话可以找个自己生前常用的物件附进去,有个容身之所,但整日留守在亲人身边,看着家人为自己一遍遍地流泪,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滋味也不好受,或者有的家人为了不再睹物思人,直接把这人生前的东西都丢掉或卖到旧物市场,那就......最后这种呢,是怨气比较大的,含恨而终的人容易成魔,它们也会选一些物件附着,甚至直接就待在自己的老房子里,但在怨气的驱使下时常害人,这种鬼,就要见一个收一个,不能让它再祸害人。”
我像听中科院院士的讲座一样认真地聆听着,就差认认真真地做个笔记了,明明之前在我看来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在他口中仿佛说成了一个理论,一种学说,不仅有鬼,还分好多种,弄得还挺细致,人家不主动投案你们还得亲自去抓,还什么冥司。
“这——这怎么让你形容得这么吓人?难不成人死后的灵魂都成了罪犯?还要专门的人来抓?死了还不如活着?死了不是解脱吗?”我突然对人充满了发自肺腑的同情,人生在世已经不易了,然而死后的世界却仍然不让人充满向往。
“当然是罪犯,人是有罪的,这些会累累在案,每个人的功与过都会成为最终审判的依据,所以避免日后受罪,你还是多多行善把。”
“我哪儿不善啊?你赶紧告诉告诉我,以我范小琪的人品,不说评个劳模吧,但先进个人我总能够得上吧?我这么无害的人能有什么过?”
“你下馆子不杀生吗?”小七轻笑道。
“我杀什么生啊?我付钱点菜,厨师做好了端上来,吃完走人,又不是吃霸王餐,我有什么错?”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我想起了曾经馆子里的胡吃海喝,还有剧组餐里永远吃不完的土豆鸡块儿。
“你就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不就得了?我明白了,以后吃素了还不成吗?本身我就爱吃素,但也没到荤腥不沾啊,谁也没告诉我吃荤不对啊!”我极力为自己辩驳着。
“你没背地里说过别人坏话吗?”小七问。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背地里说的话多了,谁能记那么清楚啊?
“你没跟别人吵过架动过手?”
“你就直接告诉我我能活到什么时候成吗?别这么一句一句地吓唬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干过,是不是没救了?”我彻底颓了,我以为人这辈子最多担心个晚节不保,如今看来晚节可不是最后一站啊。
“也不是没有救。”小七得意地看着我。
“怎么救?快告诉我。”我连忙问。
“借我钱呐!”
这孙子,竟然摆我一道,哦不不,我不能再这么说他了,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人家有职权,等我离开世界的那天没准还能托他求求情呢。
这一聊的信息量确实够大,我好像知道了不少事情,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弄明白。但我如约地把钱借给了小七。
工作近三年,除了自己花销和给家里邮寄的,最后只有九万八的存款,心酸。
我手里留了一万八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捌万都给了小七,原本他让我陪他去找房子,我可懒得管他,既然一时半会儿分不开,那么能素静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我们就过了几天各忙各的清净日子。
这几天里,小七早出晚归到处找房源,我则赖在宿舍里,不是敷面膜就是练瑜伽,偶尔手机没电了会去三楼卫生间蹭个插排,巫启成一直没有跟我联系,我想他应该是贵人多忘事,入驻XH集团的事儿啊估计是泡汤了。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我这回还真遇到双喜临门的事儿了。
这一天,上午匆匆回到宿舍的小七开心地告诉我房子找到了,三环附近,被改成复式的一二层同时出租,一百多平的房子月租两千,这让我一度认为是人鬼殊途的原因以至于小七没跟人沟通清楚,这个价格?租个单间我还相信,这复式整套怎么可能呢?
但在小七再三的坚持下,我决定下午跟他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