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身的灼热渐渐褪去,我看到小七和白龙正低头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我和巩奶奶,一种像化学试剂挥发了一样刺鼻的气味在我们的身边弥漫。刚刚的一幕,我觉得自己已经快涅槃了,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活过来,真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得罪了哪位大咖,要受这么多无端的罪。
被白龙一瓶冷水浇下来后我感觉好过了一些,小七蹲下身托起我的身体,然后附在我耳边问道:“嗨吗?”
我颤颤巍巍地竖起了中指顶在他的下巴上。
这时候,巩奶奶开始不停地咳嗽,惊魂未定的我在小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看着刚刚还是那鬼魅模样的巩奶奶正痛苦地呻吟着。
“她到底是谁?”我问。
“现在的这个是巩奶奶。”小七说道。
“快给她也倒水呀。”我着急地说。
白龙走过去,将巩奶奶扶着坐起身,然后拧开了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倒进巩奶奶的嘴里,巩奶奶努力地吞咽着。
“对待奶奶得温柔一点,毕竟跟你不一样,你是女汉子。“白龙说道。
“嘿!”我气得直跺脚。
小七在我不经意间将我抱起放到床上说:“放心吧,没事儿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回家。”
我泪眼婆娑地点点头,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由小七的目光传递给了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束了?”
“嗯,结束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说。”
在小七的安抚下,我闭上了眼睛,那燃烧的怪气味儿在屋子里弥漫了许久,我被熏得晕晕乎乎地,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几次醒来,小七都在我身边告诉我不要怕,别担心。
这一晚,这哥们儿在我心里的形象相当高大。
第二天一早,白龙把我叫醒,我看到小七正收拾着我们的行李,这家伙可真够精神的,自从来这儿他就没闲着,昨晚上估计想睡让我吵得也没法睡了。巩奶奶的身体有些虚弱,看起来完全没可能再像来时一样为我们带路了,最后大家决定,由白龙和小七轮番把她背到山下。
我下床伸展了下身体,除了一种长时间卧床的紧绷感外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昨晚的那一阵灼痛也早已没了踪迹,现在回忆起来更像是一场梦。
回去的一路上,再路过那些人去屋空的房子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莫测感,也许是今日的阳光已经冲破乌云播撒到了这处被人遗忘的地方,或者是因为这块土地统治者的消亡而使这里终于变成人间烟火的一部分,总之,一切都温暖了起来。
后来,据小七说,昨日他们原本让巩奶奶带路到吴瞎子家查看情况,结果到了地方突然不见巩奶奶,那时候他便预感到了些什么,于是让白龙去找巩奶奶,而自己则迅速来找我,结果到地方正好撞上那昧魇的一幕,这样他就更加怀疑巩奶奶的身份了,所以在我当时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的时候,他选择闭口不言,只是为了不让巩奶奶听见,就这样,原本晚上要去吴瞎子家捉鬼的计划变成了守株待兔。所以,在我们三个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小七独自静候着那鬼物的到来。
“你这人可真行,明知道巩奶奶当时有问题还让我挨着她睡?就应该你和白龙把我夹在中间保护我。”我抱怨着。
“就你?我当时要是让你睡在我们之间你会怎么想?不能同意不说,还得不依不饶地啰嗦一堆,这样很容易被巩奶奶发现端倪。”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但是后来为什么要把我和巩奶奶都装在布里?还放火烧我们!”
“姐,这个你可别错怪七哥,当时的情况紧急,你和巩奶奶的体位让我们没法选择,想罩住她必然会连累你,但要是不那么做,巩奶奶发起疯来咱们就都完了。”
巩奶奶已经在白龙的肩膀上睡着了,小七说,一切都过去了,那些折磨巩奶奶这么多年的梦魇都结束了。
但是我却不明白,那恶鬼的势力能摧毁整个村庄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巩奶奶的丈夫和儿女也都死去了?难道那东西能追踪到那么远的地方?
小七说,巩奶奶嫁人后一定回到过村子,然后从这里带了东西回去,也许是一只碗碟,也许就是一捧沙土,这鬼若不是凶到一定程度,绝不会这样害人,所以就像占领领土一样,这个村子所有的东西渐渐地都变成了那鬼物的私有,如有侵犯,格杀勿论。至于为什么巩奶奶活到最后,小七也不知道,他说也许就是为了曾经巩奶奶好心相赠的那些衣物吧,可能对于鬼物来说,这是来自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丝温暖了吧。
终于到达我们停在河边的奔驰车旁的时候白龙和小七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了,最后,由于白龙背巩奶奶的时间比较久一点,所以决定由小七开车回去,我对他的车技不放心,白龙答应我他会全程睁眼监督,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巩奶奶做到了后面。
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那个骑着驴跟吴瞎子回家的女人的影像,我想着可能她之所以愿意跟吴瞎子回去是因为她像孔黛一样想给自己找个能托付的人家,可没想到竟然处处不招人待见,在这人人都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地方,一个善良的小姑娘拿着一包衣物来找自己,说你身上衣服太脏了,换上这些吧。仅此而已,就已经足够让她一直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了。
当然,这都只是猜想,而真正的原因,现在连小七也无从知道了。
昨日罩住我们的那块红布,是小七早已准备好的化魂布,据说是上面沾满了硫磺,不管多厉的鬼,只要罩进了里面,再放火一烧,便会立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但有一点我还不明白,记得当初去巫启成家给他太太“看病”的时候,小七明显是感觉出了巫太太的不寻常,而巩奶奶这次他怎么什么都没发觉出来呢?
当我们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我们家阳台的窗前徘徊。
“小阳哥。”我叫了一声。
听到我的声音,栾旭阳转过头,看到我们几个,他先是一怔,然后尴尬地用手指着小区大门口说:“我下班路过的。”
“哦,还以为你有事呢。”我说。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呵呵,不过,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栾旭阳指着我们几个说。
“全家带房东出去露营了。”我临时发挥。
“哦,好,露营好。”栾旭阳笑了笑。
“那......我们回家啦?”我问。
“嗯,快回吧,哦,对了,我要告诉你最近小心点,尽量不要自己出门,今天市里已经发生第二起恶性杀人事件了,有可能是连环杀手,死者都是女性。”
“真的呀?这可够吓人的了,那我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放心吧。”我笑道。
“嗯,好,那我回家吃口饭,你注意休息,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栾旭阳指了指我的脸说。
这么折腾,气色能好才怪呢。回到家我捧着镜子开始端详自己,哎,面色蜡黄不说,皮肤还严重缺水,都起皮了,眼角都是血丝,再加上这两天头发也没打理,所以让我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中年弃妇风。
“姐,那个警察绝对对你有意思,你看刚才他那样。”白龙一脸坏笑地凑到我旁边说。
看着面无表情的小七在我面前走过,我说:“别瞎说,我们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你可以保证你的纯洁,但你无法保证他的纯洁,对吧?”白龙问。
“他我也可以保证,哎呀你就别瞎猜了,忙点儿正经事儿吧,现在的你赶紧洗个澡比什么都重要。”我拍了拍白龙的头说道。
回到家的我们,安顿好巩奶奶后开始各自忙碌着,当最后抢到浴室的我也洗完澡后白龙拿着手机凑到我面前说道:“姐,这就是那警察说的杀人案吧?这也太惨了!”
我接过手机,看了一下新闻的内容,大致说的就是J市的一处偏僻街道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女死者被人割喉后又抛开了肚皮,我看到下面附带的照片,虽然暴露出来的内脏部分被打了马赛克,但仍旧可以看出她的死状凄惨无比。
我把手机给了白龙:“真吓人。”
“你再往下看啊,还有一起,今天凌晨发现的尸体,你看你看。”
白龙用手滑动着屏幕,我看到上面写的案发地点是J市市民都心知肚明的那条红灯区,女死者跟上一位一样,被人歌喉剖腹。
“快拿走,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今天要是做了噩梦我就找你算账。”我说。
但不知什么时候,小七早已凑到我们身旁看着白龙手机上的新闻出了神。
“喂!看什么呐?普通杀人案,哦不,小阳说是恶性的,这你不会又有什么鬼神的新发现吧?”我问。
小七没说话,而是直接夺过白龙的手机独自翻看了起来。
这两天的折腾,大家都累坏了,本想着晚上睡个好觉好好补一补,可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小七跑到楼上来喊我和白龙快醒醒,巩奶奶吐了。
我和白龙睡眼惺忪地没顾上多想就连忙走下楼去,晃晃悠悠的我们差点撞到一起,到了楼下一看,巩奶奶屋里的床上地下都是呕吐物,小七正扶着她坐着,巩奶奶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头晕。
“送医院啊!还等什么?”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