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可算是明白了,原本还以为是地府公务员,可没成想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待业小青年。看着眼前这个不比我运气好多少的高尔夫球初学者,我心里顿时来了活力。
“哎!那也就是说你查清楚后就会离开了?能官复原职吗?”我问。
......
“你看咱俩交情匪浅,通过这段时间的认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等你再回到工作岗位能想想办法帮我延长下寿命吗?”
......
“你不会是办完事儿就拍拍屁股走人吧?至少得跟我说一声啊,我对你这么照顾有佳,像我的一些小愿望小心愿你能实现的都帮我实现一下吧,哎,对了,你们那边公务员级别提升得快不快?要是有一天你手握重权了雇我当你女秘书吧。”
“滚!”小七扫了一眼在他面前蹦蹦哒哒的我说道。
“小琪,你们打得怎么样了?过来坐会儿?”巫启成朝我们招了招手。
我拍了拍小七示意他一起过去:“巫总,太难了,我可能学不会。”
“其实不难,只要加强练习,早晚都能学会,你今天第一天打,不用对自己要求太高,”巫启成坐在遮阳伞下说,“对了,以后就叫爸爸,这赵总也不是外人。”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这么快就成爸爸了?我要有这么一个爹,那得怎么个感恩戴德法啊?这一瞬间,我突然对二十多年前抛弃我的那对夫妇释然了,并且对我不堪回首的收养童年也能怀揣着感恩的心看待了,这就是当你有一天终于如愿嫁给了王子,那么谁还会在乎在此之前认识过的那些青蛙呢?
走向巫启成的这十几米里,我身体飘忽,仿佛游荡在云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努力告诉自己,巫启成只不过是为了在赵春鹤面前讨个信任感罢了,要不是小七刚刚的一句成全,哪来得现在的父女关系?
我不停地给自己洗脑着,试图让自己别被这糖衣炮弹所迷惑,话虽这样说,可当我走到巫启成面前还是很自然地叫了出来:“爸爸。”
说出口后我就有些后悔了,这也太有奶就是娘了,巫启成不会因此瞧不起我吧?
可谁成想巫启成竟真的满脸洋溢出幸福的笑:“真好,哎呀,还是有闺女好。”
“快坐你爹身边儿吧。”赵春鹤配合着打趣道。
就这样,我和小七一左一右坐在了巫启成的身边,一张直径一米的圆桌愣是被我们分成了明显的两个帮派。
“哈哈,看到没有,儿子女儿一边儿一个,你个光杆儿司令不羡慕吗?”巫启成开玩笑道。
“羡慕有什么用,要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坐我身边我还倒心情不好了,但没辙啊,这都是前世的债,子女好不好我们都得伺候到位了。”
“你儿子不错,不管怎么样也比我那个混小子强,至少他事事顺着你,不惹你生气,只是生意这摊没你做的出色,但你也要给孩子时间,让他尝试啊,怎么样?什么时候退居二线啊?”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把责任交给他我还真不放心。”赵春鹤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
“不过老赵,我看你最近气色可是不错,吃什么灵丹妙药了?给我也推荐推荐?”巫启成问道。
这都什么眼神儿啊?面如死灰他竟然能看出气色不错来,而且夸的语气一点儿都不虚,目光也没出卖他,就是那种真心实意地想让对方安利自己保健品的表情。
“我跟你说老巫,什么药都比不上运动,别信那些,真的,有功夫每天抽点时间跑一两个小时比什么都强。”
“嗯,也对,我是好久没运动了,要不咱哥俩约好,以后一起健身得了,一个人真没定力啊。”
“行啊,没问题。”
“那太好了。”
哈哈哈哈......
两个老奸巨猾的油头男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闲聊着,我却一直没从认爹的澎湃中清醒过来,小七则百无聊赖地盯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等到赵春鹤离去后,巫启成把我和小七带到一边。
“怎么样?”巫启成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们认为这里一定有问题,一个早该死了的人却还活着。”小七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吗?”巫启成问。
“一只遥控飞机明明没有电了,却仍旧可以飞行,这只能说明是有人偷偷更换了新的电池,至于具体原因,我们需要查一查,要跟踪赵春鹤,看看他都跟什么样的人来往。”
巫启成点点头:“上次你们说的续命,真的能续命吗?”
“现在还不好说。”
“好,那你们去查吧,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巫启成问。
小七摇摇头。
“嗯,有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解决,”巫启成拍了拍小七的肩膀,然后看了看我们说道,“我的儿子女儿,老爸就靠你们了。”
回去的路上,我心荡漾,脑海中的背景音乐都自动切换成了祖英老师的《好日子》。
小七还是那么木然地开着车,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不激动呢?咱俩已经是巫启成的儿子女儿了。”
“我劝你还是别被美梦所欺骗,再富丽堂皇也终究是梦,与其在这儿浮想联翩还不如做好下一步的打算,当你办的事情不能让他满意的时候,梦自然就碎了,用得着你喊你女儿,用不着你他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冷血。”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这叫智慧,还有,我开车的时候别跟我拍拍打打的,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小七一个右转弯朝着市医院的方向驶去。
一进病房我们就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白龙,巩奶奶虚弱地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见我们进来白龙都快哭出来了,我连忙抱了抱他然后询问缘由。
“中午的时候,医生见巩奶奶情况稳定,就通知我们准备透析,可一上透析机巩奶奶的反应特别大,她难受得直叫唤,巩奶奶的心脏不好,已经不能支撑她完成透析了。”
“啊?那怎么办啊?”我问。
“没办法,只能等......”白龙无奈地说。
“等死?”
白龙点点头:“现在就靠输液了,但是这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透析的话毒素排不出来,肾脏负荷越来越大,最后只能肾衰竭而死。”
“嘘!”小七迅速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低头一看,原来巩奶奶醒了,她像个小婴儿一样凝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转移到我们身上。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巩奶奶虚弱地问。
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一下子没忍住,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没事儿,昨晚上您不是吐了吗?我们给您送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您胃不好,要住院修养几天。”小七连忙解释。
“哎呀!我这胃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干嘛花这个钱啊?咱们回家吧,回家好得快。”巩奶奶哭唧唧地说。
“奶奶,您别担心钱的问题,我们来解决,您就安心住院,等病好了我们接您回家好不好?”我坐到病床边,握着巩奶奶的手说道。
“我不愿意在这儿,那你们告诉我还得几天啊?”巩奶奶一脸祈求地看着我。
“这个要看医生的安排,可能三四天,可能更久一点。”
“家里那些花儿还没浇呢。”
“我们会浇的,我们保证给花养得好好的,您什么都不用管。”
“哎呀!”巩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闭上了眼睛,显然说的这些话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了。
见巩奶奶情况暂时稳定了,我便让小七和白龙回家休息,毕竟忙了一天了,尤其白龙,在医院给糗得跟云贵高原上的失学儿童一样,他们需要休息,需要睡眠,我也需要,但至少晚上由我陪护更方便一点儿。
巩奶奶一会儿睡,一会儿醒,醒了就开始说话,什么都聊,跟我聊她小时候,聊她结婚那天的事情,聊她孙子刚出生时的趣事,总之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好像此刻的她自动忽略了附着在她生命中大部分的沉痛记忆。我也愿意听她说这些,时而陪她一同发笑,时而问她一些问题。
大概就在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到我们这边,他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母亲对声音敏感,您二位可不可以稍微小一点儿声?”
巩奶奶住的是四人病房,其余三个病友都是肾脏疾病,或轻或重,反正都得住院,每一个都有家人的陪护。
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您母亲了,我奶奶今天刚来,情绪不是很稳定,我就想陪她聊聊天,那这样的话我们一定注意,毕竟时间也不早了,实在对不起哈。”
“小伙子,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巩奶奶看着西装男问。
西装男亲切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巩奶奶身边俯下身轻声说:“我是个律师。”
“律师好啊,律师好,你看看我家丫头漂亮不?到现在还没男朋友呢,你要是没有女朋友的话,我看你俩挺合适的,是吧丫头?”巩奶奶慈祥地笑着。
“奶奶,这是干嘛呀。”我尴尬地脸通红。
“你看看,还不好意思了。”巩奶奶笑得更开心了。
“嗯,奶奶,您孙女长得可真漂亮。”西装男配合道。
“她是我闺女。”
西装男一脸懵逼地愣了一会儿,估计谁都会被这逻辑混乱的称呼弄晕吧?还好西装男理解地笑了笑,然后坐到我身边跟我聊了起来。
他说他母亲也是尿毒症,已经入院三天了,老家的哥姐后天能赶回来,这几天就他一个人跑,白天要工作,只能雇护工,晚上下班他就赶紧过来了,忙活这些天,人都快傻了。
我说,我们家有三个人手呢,你要忙不过来我们可以帮忙。
西装男一脸感激地道了谢,说这种事情还是尽量亲力亲为的好,毕竟父母留给子女尽孝的机会并不多。
后来,西装男被他母亲的咳嗽声唤了回去,巩奶奶也睡着了,病房里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我在租来的折叠床上躺下,一抬眼正好能看到巩奶奶熟睡的脸庞,自认为没有亲人的我此刻却犹如正在陪伴着自己的奶奶一样。她凄苦的一生即将画上句点,我好想知道这时候的人们心里都在想什么?是希望能留在人世久一点哪怕是再多活一天,还是盼望来自天堂的光能尽快照下来,奔着那束光走过去能看到曾经因死亡而不得不告别的面孔,那些残酷的分离终于迎来了团圆,然后每一个生命都因不再孤独而幸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