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衙门。
“卑职见那牛头人不依不饶，几乎撞到贾主编，愤怒之下拔刀砍它的牛角，想要让它离贾主编远一点。 不料那牛角太过坚硬，将斩妖刀反弹回去，刺中他的咽喉。 唉，一切都是那两个妖民的错！ 若非是它们，本官怎么会误伤贾主编？！” 李炎一脸痛惜地向魏清寒陈述着。 魏清寒一言不发。 “事发突然，卑职第一时间只想到援救贾主编，忽略了那两个妖民，让它们逃回去了。 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卑职回过神来，立刻杀到妖民驻地，取了它们项上人头，也算是为贾主编报仇了！” 魏清寒望向大堂地面上犹在滴血的牛头、马首，迟疑片刻，道： “李大人，这怎么看都是，寻常的耕牛与驽马的头吧？” 李炎微微一笑：“魏大人，您看错了。 这分明是牛头人与马面妖的头。 不信的话，你问问大家。” 他淡淡扫过衙门中众人。 “你们说，这是不是牛头人与马面妖的头？” 孙不弃率先回应：“没错，大人！” 紧接着，一众猎妖人纷纷点头：“是牛头人和马面妖的头！” 李炎又和蔼可亲地望向柳方以及其他文人。 “你们呢？” 柳方汗流浃背，畏惧地低下头，涩声道：“是，是妖民的头！”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魏清寒只感觉遍体生寒。 这家伙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居然敢搞这么一出。 完全不把自己这个上司、郡主，以及背后的董国公放在眼里！ 他的倚仗是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李炎是个疯子。 不过还好，他是个对自己人还不错的疯子。 而且没听说过他故意为非作歹。 既然如此，那就做他的自己人吧！ 打定主意后，她摆手道：“既然大家都说是，那就是吧！” …… 接下来的几天，安西县最受人关顾的新闻，有两件。 一件是，一只牛头人与一头马面妖因琐事起了冲突，发生打斗。 打红眼之际，竟冲入邸报编撰局！ 斩妖司副总旗李炎为阻止两妖伤害局内文人，不得已拔刀。 却因刀刃被牛角顶偏，误中主编贾南风。 贾南风伤重不治，主编之位由原副主编柳方接任。 第二件，则是由县衙、斩妖司、移籍牛头人族和马面妖族共同决定，在安西县建立一座角斗场，专供有矛盾的妖民报名参加，赛场上解决摩擦。 若是百姓愿意现场观看妖民角斗，可在比赛开始之前买票进场。 出人意料的，关于这件事，邸报罕见地给出了极为正面的评价： “李炎妙计定安西，妖民天性无需抑！” …… 建设中的安西角斗场。 李炎与魏清寒并肩而立。 前者百无聊赖地观看着工匠挥汗如雨。 后者却是读着那篇邸报头条，思绪万千。 来到安西县没多长时间。 但李炎着着实实给她上了不少课。 就拿这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的邸报编撰局来说。 这帮自诩以笔为刀，风骨坚韧的酸文人， 平时对斩妖司猎妖人，尤其是李炎，横挑鼻子竖挑眼，狂的没边。 每次李炎处理妖物犯案，他们都会指责他残暴不仁。 然而一旦李炎发火，对其不再容忍， 这帮家伙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风骨，立刻好像被抽掉了一样！ “当处于敌对方之人站在道德高地对你指指点点，说你做错时，你无需想尽办法自证清白，那样没用。 就像你明明只吃了一碗粉，付了一碗的钱，却被他们污蔑成吃两碗粉，只付了一碗钱那样。 他们不在乎你吃了几碗粉。 他们只想看你剖腹！ 最好的方法是，他们怎么形容你，你就按照他们形容的样子对待他们。 比如他们骂你残暴，你就残暴地对待他们。 然后你会发现： 幸免于难的他们，非但不会再继续指责你残暴， 反而会对你歌功颂德，盛赞你的仁慈。” 想到李炎对她说的这番话，魏清寒百感交集。 “李炎，本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这种方法如此有效，为什么这三年来，你一直都没动用，装作对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静静地盯着对方。 “然而本官刚一到任没多久，你为何就不装了？” “很简单。陈老总旗与我，都是没什么根基的，上面没人。 早些时日动用这些手段恐吓他们，真被他们向上告， 没人兜得住。” 李炎倒也坦诚。 魏清寒胸口起伏不定： “站在贾、柳主编的立场看， 李副总旗以往一直低调忍耐，如今却突然动用如此阴毒可怖的手段对付他们， 无非是有人撑腰！ 至于撑腰的人是谁，呵呵！ 董国公家的千金刚一到任，你李炎就动手了！ 这不明摆着告诉他们：你上面的人，就是本官吗？” 李炎腼腆一笑：“魏大人，其实我这个人很传统的。 ——我并不喜欢女人在上面！” 魏清寒气得脱口而出：“要不要我跟我老爹说一声，让咱们互换下位置？” “那倒不必，顺其自然吧。干这个很辛苦的，等你累到不想动了，再换我到上面就行。” 李炎笑着调侃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总而言之，咱们现在是一条床……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是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宗门来客吧。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来者不善。” 魏清寒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你是说？” “你老爹，也就是董国公，向来与宗门不对付，斩妖司又因为常年在一线对付妖物，天然支持国公爷的激进政策。 宗门来人，美其名曰调查研究，实际上，肯定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专挑咱们的毛病，跟已经过世的贾主编一样。” 魏清寒眉头一跳：“李炎，你不会是还想，像杀了贾主编一样，对宗门的人下杀手吧？！”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面要说‘误杀’！”李炎不满地看着她：“我也不是什么恶魔，轻易不会杀人。 除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