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黄洪飞身边的女人跟他什么关系?”
严靳说:“是他大嫂。”
我睁大眼睛:“这年代还兴续弦?”
“我只能说是,代为照顾。”
“他大哥很忙?”
“几年前去世了。”
说到这,方玉珩来了。他面带微笑,跟严靳握手:“实在没想到,严律会亲自过来,真是麻烦了。”又拍拍我肩膀,说:“休宁,这位是万恒的严律师,你小时候应该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小时候见过,我十五岁跟他第一次见,长大后也见。
我看着严靳。我想起他在尼斯的海滨别墅,我们上次见面就在那里,上上次见面还在那里。干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无非吃饭睡觉,过点日常生活,过点姓-生活。
每次都筋疲力尽,每次都瘦几斤,每次都是最后一天上午十点他送我去机场,我搭同一班飞机回巴黎。
我摸着手里的墨镜,说:“大概吧,我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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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珩本想让我跟严靳同行,让严靳送我回家。我拒绝了,坚持要跟他去修车。
把车交到4s店,方玉珩带我去附近商场吃饭,我们去了一家很普通的牛排馆。这时候是下午三点,餐厅里除了服务员,只有我们两个。
他坐在我对面,暖黄的灯光照着他,把轮廓渲染得很柔和,柔和得不大真实。
他像是被回忆浸泡着,是我的回忆。
吃饭的时候,方玉珩说:“你没有印象了吗?初三那年,我十六岁生日,我带你去东港放烟花,第二天我们一起看日出,赶海抓螃蟹。我问你,彻夜不归,你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你说不会,你拜托三叔的朋友帮忙扯了谎。我问你,是哪个朋友啊,扯的什么谎啊,你说,以前没见过,好像叫严靳。”
第3章 “抱完弟弟抱姐姐。”
我用刀叉切牛肉,肉有些过熟了。我笑笑说:“你记性真好。”
“和你有关的事情,我还记得很多。”方玉珩说,“你能回来,我真的挺意外,也真的很高兴。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我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接。听到直白的情感表露,我一般不吭声。
我的历任前任里,小舟最喜欢做这种表达。
他在美国出生长大,他总对我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你真好、你最好了、你伤了我的心、我不能不爱你......之后一般还会加上:宝贝你为什么没反应?你好冷血,你是个木头。
我不是木头,也不冷血,但听到那些话的瞬间,的确是没反应。
澎湃的情绪打在我身上,就像沉重的网球砸向地面。网球已经够硬够有力量了,可地面更硬,它再怎么都不可能把地砸穿、砸破,留下痕迹。
小一点的时候我主动去探究过原因。
我猜是这种类型的语言在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里太不常见,我没有在任何地方获取应对方法。
我爸我妈互相不说我爱你,更不对我说我爱你。他们挺诚实的,我们一家三口之间,的的确确没有存在过爱。
即便有,也带点畸形。这份畸形要是现在展开说明就太复杂了,追根溯源,责任又得算到再上一代的头上。
整件事就是个恶性循环。畸形的父母养畸形的孩子,畸形的孩子成为畸形的父母。
他们少有机会去打破循环。
转速太快,人也就晕了,昏昏沉沉反反复复的,干脆就按照固有路径活下去、过下去,反正人就一辈子,过完算完,何必要去纠结、要去探索、要去打破。
我的家族就活在这样一份诅咒里。
而我的原罪就是:我不是男孩。
这份罪恶好土,土得有上千年历史,它还不搞门第歧视,世家贵族和平民百姓在这方面达到前所未有的公平。
这份罪恶又很新鲜,每天都有新的“罪犯”降生,带着新鲜血液呱呱坠地,发出在人间的第一声哭啼。
我装作专注切肉,半分钟后,方玉珩找了新话题。他问我:“待会儿是直接送你回家吗?我的意思是,你以后跟叔叔阿姨住家里还是?”
我摇头说:“定了酒店。”
“常住?”方玉珩犹豫了一下,“找处房子吧,酒店和家还是不一样。我在嘉蓝江那套房还空着,大小合适、江景也不错,找人打扫完,直接就可以搬。”
我说:“酒店很好啊,先住一阵子,万一哪天谁不高兴又给我赶出榕城,拎着箱子就能走,还不麻烦。”
方玉珩沉默须臾又说:“那要回家打个招呼吗?”
我笑了:“你说请安啊?”
方玉珩跟着我笑:“对啊,从乾清宫到慈宁宫,到,还有什么宫来着?”
“过两天吧,”我说,“晚上去三叔家看他儿子。你去看过了吗?要不是这位宝贝长孙出世惹得龙颜大悦,我还回不来。”
方玉珩说:“去过了,和彤彤一起去的。”
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