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我:“想聊聊吗?”
“不想。”我斩钉截铁地说完,又盯着天花板出了片刻神。好奇怪,我发现即便不闭眼睛,天花板上也能看到虞槐。
我往严靳身边贴得更紧了些,确保我右边耳朵可以听到他的心跳。这颗心脏跳动的频率,是我当下唯一能够找到的,能给我带来安宁的东西,像犯下滔天大罪的虔诚信徒听到教堂钟声那样,像恶灵获得超度那样。
“我看着她跳下来的。”我说。
严靳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她落地的时候,睁着眼睛。”
“宁宁......”严靳侧过来吻我的额头。我能感受到,他大概是想要说点什么,他是个好人,至少对我来说他是个好人,他想宽慰我,但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词穷过。
我告诉严靳,我原本一点都不知道死人是什么模样,我活了二十多年,我一直离死亡很远。
他叹了口气,很轻很很克制。但我还是听到了,我离他太近,我把这声叹息听得特别清楚。我恍然发现,人的性命也和叹息没什么两样。
轻飘飘的,说没就没。
我抱着他,收紧了手臂,我承认我有点害怕,我不是怕虞槐找我索命找我算账,只是那个画面的视觉冲击太强了。
或许正是因为视觉冲击太强,我的任何情绪都还跟上。没有悲伤和难过,没有内疚,没有愤怒。和我眼前满满当当的画面相反,我的心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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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出门,打电话去公司请假,电话打错了,打到了前任领导手机上。
我拜托她帮我转达一声,她挺不满意,说我一天到晚请假旷工,又不走正式流程。她义愤填膺地抱怨,说我现在更厉害了,更是长本事了,请假连找个人都找不对。
我很不耐烦地说:“那你把我开了吧。”
她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我意识到,胡乱撒气是很不地道的行为,于是又和和气气向她道歉,我说:“经理不好意思,我最近不太舒服,休息几天再来上班。”
她很迟疑地“噢”了声,她问我:“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我说:“没事,放心,公司垮不了。”
“......”
挂断电话后,严靳叫我吃早饭,我喝了半杯牛奶,又吐了。他也没去上班,他几乎推了全部的工作,连电话都不怎么接,陪着我在这一方封闭空间里待了整整三天。
期间我跟他也话少,除了他每天劝说我出门,想要带我去跟熟悉的咨询师聊聊天之外,家里唯一明显的声响可能就是脚步。
我对任何事情都无多大兴趣,但我也不至于干坐着什么都不看。我开始浏览新闻,浏览全网所有平台的新闻稿件,体育、政治、娱乐,什么都看,古偶小生恋情曝光,某地车祸一死三伤,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判了重刑......
直到第四天下午,终于有了一点新动静闯入我们的生活——牙牙的电话。
他没有打给我,而是打给了严靳。他可能心里有所顾及吧,但具体在顾及什么,我就不确定了。牙牙告诉严靳,小蜜蜂今晚要回乐队演出,就在mushroom,是虞槐的意思。
小蜜蜂昨天下午收到了一封延时邮件,算是遗书,也算是情书。
虞槐希望竹蜂可以一直进行下去,她在邮件里反复道歉,她说可能这对大家都有点残忍,但她真的很渴望竹蜂能被更多人听见,她说大家,每一个人,小蜜蜂、阿池、牙牙、超越,每一个人都特别有才华。
严靳问我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我摇头。
他说他不可能让我永远不出门的,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又缓慢把眼神收回来,我说:“要不去mushroom看看吧,以后也不想看了,最后一次。”
“......”
“你不愿意?”我想了想说,“只听歌,不聊天。”
“......”
我轻叹一声:“没关系,你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没有不想。”严靳坐到我旁边来,“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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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飞知道严靳和我晚上要去,把订出去的好位置又给挪了出来,我还挺不好意思。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因为家里享受很多诸如此类的“小特权”,甚至更多的“大特权”,但我从未真正适应过,不管我表面看起来如何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可能是几天没吃饭,我坐在黄老板新换的皮沙发上,脑花快要要被音乐声震散了。
脑花。我又想起虞槐的脑花。或者说,脑浆。我感到反胃,很难控制。我站起来,严靳陪我去了趟洗手间,我什么都没吐出来,嗓子像刀割似的。
他在洗手间外面等我,他的表情好无奈。他站在那棵不知名绿植的旁边,像站在一片萧瑟的竹林里。
我心里有点愧疚,我似乎是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