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便自那香炉中涌了出来,夹杂着檀香气,充满了整个马车。
“还有多少时候?”太后缓缓睁开眼睛。
若云道:“瞧着天色,大约傍晚时候便能到了。”
太后看向弄玉,道:“今日晚些时候便是宣德的及笄宴罢?”
弄玉道:“是。”
太后认真瞧着她,道:“当真要参加?”
弄玉点头道:“当真要参加。”
太后道:“不后悔?”
弄玉道:“若是在众人之前都不敢露面,还如何实现对皇祖母所说的话呢?”
太后听着,浅浅一笑,道:“哀家的玉儿,真是长大了。”
弄玉道:“孙女总不能一辈子缩在皇祖母的庇护之下。皇祖母不在的这些日子,足够我看清一些事、一些人了。”
太后听着,看向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道:“去岁你父皇没为你办及笄宴,这一次,哀家给你补上!”
弄玉笑得会心,道:“孙女的及笄礼过了也就过了,若是再办,只怕劳民伤财。更何况……”
她轻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孙女不喜欢自己的,抢来的东西才有滋味。就算是抢不来,恶心恶心旁人也是好的。”
太后听着笑了起来,道:“不愧是哀家养大的孩子,颇合哀家心意。”
季风驾着车,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很快,这笑声便被马蹄声压过,再也听不真切了。
他有些恍惚,好像从哪里听过这样的笑声,可也只是一瞬而已。
想来,是他想多了。
*
宫中张灯结彩,已热闹了一整日。
达官勋贵们被留了下来,陛下今日在清莲台设宴,恭贺宣德公主及笄之礼。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陛下虽有众多儿女,可最疼爱的便是宣德公主。她是陛下的宠妃谢贵妃所生,又在萧皇后膝下长大,自是得天独厚,有这世上独一份的宠爱。
而她本人又生得倾国倾城,更难得的是气质清冷自持,飘逸如仙,正是如今世家大族最中意的儿媳的模样。
因此,今日说是及笄宴,却有许多世家勋贵存了心思,带了自家的子侄来,若是被陛下或者谢贵妃看中,求得公主为妇,也是好的。也有的世家勋贵忖度到了这层意思,便带着自家的女儿来,想着若是能在宴席之上觅得良缘,也算是佳话。
陈持盈坐在梳妆台前,命宫女为她绾了发髻,道:“须得梳灵蛇髻,才与母妃送我的那套紫玉头面相配呢。”
流筝笑着道:“正是呢。殿下水灵,这紫玉头面灵动,两者正是相合。”
陈持盈望着镜中的自己,叹息道:“只可惜,紫玉不算矜贵,若是能得皇祖母那套碧玉的,才算最好。”
流筝道:“只是太后一向疼爱安平殿下,这些体己之物,只怕都是要给她的。”
陈持盈面色涌起一抹愠怒,道:“妖艳贱货,她也配?”
“不过是套头面,这有何难?”
第14章 裴玄其人(二) 但愿时移事异,妹妹还……
谢贵妃笑着走了进来,她身姿袅袅,便是陈持盈自己看了,也不得不承认,论美貌风姿,自己与母妃相距甚远。
“母妃。”陈持盈站起身来。
谢贵妃走到她身侧,扶了她坐下,抚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道:“本宫的女儿,果然美得像花一样。”
陈持盈却无心与她说这些,单刀直入道:“母妃,您方才说得到皇祖母那套碧玉头面不难,是何意?”
谢贵妃笑笑,似是感慨她的沉不住气,道:“你可知,今日这场及笄宴是为谁而办的?”
陈持盈不解地看向她,道:“自是为了我。”
谢贵妃笑着道:“你父皇再如何宠爱本宫,你也只是个庶女,如今大楚内忧外患,他如何会为了你如此大费周章呢?”
听得“庶女”二字,陈持盈的脸色倏地灰败下去,嗫嚅道:“许是因为……父皇疼爱持盈……”
她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信不了几分,她自小长的宫中,就算旁人如何奉承陛下和皇后厚爱于她,她心底到底还是清楚的。她父皇疼她,不过是把她当作猫儿狗儿,喜欢了招惹几句,不喜欢了便丢在一边。说到底,她与挣扎求生的弄玉也没什么不同。
谢贵妃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流筝,道:“都下去吧。”
流筝会意,便只道了声“是”,便低眉退了下去。
谢贵妃见门被掩上,才道:“你父皇之所以答应为你办这场及笄宴,三分是为了让你舅父在前朝出力,七分则是为了一个人。”
“谁?”
“太原裴氏的那个小子,裴玄。”
“裴玄?”陈持盈一愣,道:“就是那个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裴兰辞?”
“你听过他?”
陈持盈咬了咬唇,眼底发黯,道:“这天下人,大约也没谁没听过他。”
更何况,他曾入过几次宫,有意无意之间,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他的确生得耀眼,光风月霁,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