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原是你的主子,你倒也不肯顾念旧情。”
裴玄道:“臣只认陛下一人为主。”
弄玉道:“裴大人识时务, 连朕都比不上。”
她不愿与他多言, 便只道:“朕放你出天牢,官复原职, 明日来上朝。”
“是。”裴玄躬身道。
弄玉正要离开, 他却突然伸出手来, 隔着牢门,他握不到她的手, 却仍挣扎着不肯放下,像是困兽, 哪怕失了全部体面, 也要留住她。
“陛下,你信吗?上一世,我从未想过要你性命。那盏毒酒……我不知道……”
弄玉没有回头, 只是背对着他,道:“不重要了。”
裴玄眼中敛去了所有的光芒,他缓缓收回手来,道:“臣会守着陛下。一生一世。”
弄玉道:“你只须尽好臣子的本分就是。”
“臣会如陛下所愿。可是陛下,季风他不能留!”
弄玉倏地回过头来, 眼底满是告诫,道:“季风如何,不是你能评论的。”
“臣尊重季风,他能放下一切恩怨,只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他是可敬的对手。可季风这个人,他的才能、他本身的魅力和魄力,于陛下而言,就是威胁,罪不容诛。”
裴玄静静望着她,像是捏住了她的软肋,一点点地,加重手心的力道。
弄玉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道:“这世上的人,活法不同。季风洒脱,选择放下。可朕不同,朕,睚眦必报。朕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你,无非是因为你有用,可若是你再说下去,朕不能保证,会不会改变主意,让你去死!”
她如今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若他再冒犯她,她不介意用用这权力。
裴玄从她眼中看到了噬血的意味,他终于意识到,她早已不是那个用尽心机想要得到什么的公主。现在的她,有足够的力量去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他,根本没那么重要。
他眼神稍黯,朝着她恭敬地行了礼,道:“臣谨记。”
*
弄玉一路走出去,天牢里再昏暗可怖,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段路。
她已走过了最难走的,到现在,已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出了天牢,她终于站定,道:“你想做的事,朕成全你。现在,你可以出来了罢?”
话音未落,季风便自天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在她身后站定。
他脸上挂着宠溺的笑,道:“当真没什么能瞒得住陛下。”
弄玉吸了吸鼻子,也不回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季风勾了勾唇,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道:“就这一两日。等安顿好了,就走。”
“朕会为季氏一族平反,为你的族人重修陵寝……”
“多谢陛下。不过,季氏一族的根在陇西,我会把他们带到边境去安葬,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季风说着,眼眶有些透红。
弄玉笑笑,道:“也好。以后年年祭拜,也不必回京。”
季风没说话,只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来,捧着她的脸,道:“从前我也执着于报仇,可真的报过了,便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 陛下心愿得偿,也该放下一切,好好生活。”
弄玉别过脸去,道:“朕会的。”
“我会替陛下守着这疆土,也请陛下,好好守着天下苍生。”
他说完,极郑重地跪了下去。
弄玉的神情有些飘忽,许久,她才收回目光,道:“今日一别,各自安好。但愿此生,还有相见之日。”
言罢,不等他回答,她便拂袖离开了。
她要一直一直向前走,哪怕面色哀戚,也不能停下。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如愿以偿,她不悔。
*
五年后,合光宫。
弄玉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崔恬和遣兰,道:“皇祖母,您就成全了他们罢。”
崔太后叹了口气,道:“明亦虽不是族长,却也出身清河崔氏,如今官至尚书令,也算是前途无量。遣兰虽是御前女官,可到底出身差了些,做侧室也就罢了,如何做得了正室呢?”
崔恬诚恳道:“太皇太后,臣此生本不愿娶妻,若您成全,臣便有妻子遣兰,若是您只肯让她做侧室,那么臣这一生,便绝无妻子。”
崔太后急道:“明亦,你这又是何必?”
崔恬跪下身来,道:“还请太皇太后成全。”
崔太后望着他,道:“你心中若把哀家当长辈,便仔细想想哀家的话。如今崔氏族长年岁已高,哀家有意让你继任族长,哪个世家的族长夫人不是出身高贵?纵使遣兰再好,却如何当得族长之妻?”
遣兰咬着唇,看向崔恬,道:“太皇太后所言甚是,奴婢实在当不起……”
“遣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