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锦眸光沉了沉。
沉声说道:“你先回去,我下班去找你,我帮你想想办法。”
“……”
纪子绵诧异的看向他。
随后点了点头。
她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医保局。
去医院正好证件都带齐了,查了才知道,爸妈早就没有给她交医保了。
在学校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断交了。
她竟然毫不知情……
回家的路上,思绪万千。
到家往沙发上一躺,考虑了一会,心有不甘,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回去。
“喂,姐,是我。”
接电话的弟弟。
纪子绵冷漠的说道:“爸妈呢?你让他们接电话。”
“爸去隔壁村帮人盖瓦了,妈在打麻将,我帮你喊一下。”
“嗯。”
她和弟弟没什么好说的。
姐弟的感情很一般。
弟弟对家里的事情也不太清楚,问他等于白问。
等了两分钟,老妈泼辣的声音才从电话传来:“你现在长大了,脾气见长,想挂电话就挂电话,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纪子绵没有理会老妈的埋怨,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的医保是不是没给我交?”
老妈想也没想,当场认了:“现在医保涨价涨的离谱,以前80块钱就能交一年,现在要380一年,你和你姐姐都还年轻,你们不给我们两个老的拿钱,我们在家哪里能挣到多少钱,拿什么钱给你们交?”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家里有什么事你关心过,我和你爸你们都不关心,年纪轻轻的关心那个医保干啥,年轻人哪里用的上医保的?”
“……”
听着老妈理直气壮的反驳,她鼻头一酸,止不住抽噎着。
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
她歇斯底里的对着手机吼道:“你怎么确定我用不到的,我万一能用到呢,你要看着我去死吗?”
“年纪轻轻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死,看你矫情的,你们年轻人就是没过过苦日子,老是那么悲观,心理这么脆弱下地干几天活就老实了。”
“年轻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没有医保,生病了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我还年轻,我真的不想死。”
纪子绵抽泣着,情绪完全失控。
她真的不想死。
是人都害怕死亡,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的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老妈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劲,只当她是因为没交医保闹脾气。
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在学校学校交,你上班了公司交,我们没有义务给你交,你要交自己拿钱回来交。”
“我姓纪,你们没有义务,那我算什么?”
纪子绵满腔的委屈化为一句质疑。
爸妈的心底,从没把她当女儿。
她心里清楚,只是想亲耳听他们承认一次。
就一次就好……她的心就会死了。
“我们把你养这么大,还要有什么义务,现在是你对我们有义务了,还你算什么,你屁都不算一个,你回来看过我和你爸几回,结个婚还要我们老两口操心,你不孝顺就算了,能省点心啊,我们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省心了?”
纪子绵深呼吸了一口,猛地平静下来。
她从小学习就很上进,事事乖巧懂事。
在学校就算是被人拖进厕所打,也不敢和家里说,生怕给爸妈添麻烦。
工作再困难,再怎么穷到吃不上饭,她也不曾跟家里开过口要钱。
她从不像弟弟,学习差,还四处惹是生非。
但在爸妈的眼里,弟弟永远都是那个乖孩子,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她……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算的上“省心”?
“哎哟,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找晦气,你要死就死外头,别死在家里添晦气。”
老妈骂完,烦躁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嘟”一声切断。
家里无边的寂静环绕着她。
她愣神着,坐在沙发上,任由眼泪不断滴落,发不出一声哭喊。
门铃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起身,木楞的走到门前,神情呆滞的拉开门。
席宸锦看出了她的异常,心脏瞬间被一股力量攥紧。
毫无征兆的上前一步,环抱住了她的肩膀。
有些虚飘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力压住,纪子绵猛然缓过神来。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环绕在鼻翼四周,冰凉的皮肤突然传入温暖的体温。
无法哭出来的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席宸锦错愕了一瞬,用脚踢上了门,抱的更紧了些。
静静的听着她哭,没有出声安慰她,只是静静的聆听她的悲伤。
纪子绵压抑了多天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
一哭就是半小时。
天黑了,两人也都没有开灯。
席宸锦就这样安静的在黑暗中拥抱着她。
哭完了,她还一时停不下抽泣,转身去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抽一抽的问出了多日来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
席宸锦被她的问题问笑了。
他一笑,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猛的愣住,转瞬又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席宸锦。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和我既不是朋友,你也……你……也不喜欢我。”
“……”
她的控诉充斥着满腹的委屈。
席宸锦微愣。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
正是因为足够喜欢,才会狠心推开。
纪子绵全程低着头,错过了席宸锦眸中那一汪没能压制住的爱意。
“那你就当我是医者仁心吧。”席宸锦语气平平的说道。
纪子绵抬起头来,忽而一笑。
讥讽道:“‘医者仁心’在当代似乎行不通,没钱,就没有医者仁心,有限的资源是要留给有钱人的,做医生的也要谋生,又有几个会损害自身利益去拯救他人?”
叹了口气,纪子绵轻嘲道:“再说了,那么多的病人,你们救的过来?”
“我承认你说的是很现实,但也不全是这样的,有的病人的确是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在能力范围内能救的,还是会抢救一下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的,人生才刚开始,做医生的也会感到惋惜。”
“我没有三十万,我也没有医保,席医生要不要留到我去世的那天再惋惜?”
纪子绵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
也坦白了她的困境。
她的狼狈都被席宸锦撞见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我有个办法能帮你,但是需要你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卖身?我这样的还值钱吗?”
纪子绵自嘲三连问。
她想不出她一个穷鬼病秧子,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