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泊禹满脸错愕,愣了好半天才怒道:“你不稀罕我?那你稀罕谁?周淮京?”
云糯:“你管我?”
“你少装,你弄这出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陆泊禹站直,一条一条数落:“你故意被我打伤让我内疚,又故意替我隐瞒让我在意,你敢说不是你故意引我过来找你的?”
“现在我来了,你倒装清高了,又当又立!”
云糯冷眼看陆泊禹,她呼啦一声起身要去开门。
陆泊禹见状心里一慌,追上去用手臂一把将云糯抵在门板上,压低声音威胁道:“你想干嘛?”
云糯讥讽:“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有理,怕什么人?”
“……”陆泊禹脸色不好看,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因为云糯的话打他的脸了。
以前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媳妇儿,现在处处跟他对着干,是谁给她的底气?
陆泊禹嫉妒道:“你以为你傍上周淮京你就能耐了?他不过就是我们陆家养的一条狗,我们用得着他就给他口饭吃,用不着就一脚把他踢开!不信你等着瞧,他打了我,这次就别想从陆家完好无损的出来!”
闻言云糯表情诧异,在她看来,周淮京不像是会被陆家拿捏的人。
他行事狠厉,甚至在上京的势力已经压过陆家一头,怎么可能再被陆家牵制?
云糯不屑道:“周淮京就是比你厉害。”
她本意是想用激将法,刺激陆泊禹再多说点陆家内幕。
可陆泊禹居然没上当,他一副想不通的表情,眉头挤出深深的沟壑:“你跟周淮京都没见过几面,他到底哪儿吸引你了?你恋残癖?”
云糯:“……”
说起和周淮京的渊源,云糯其实并不是在黑市和他见的第一面。
周淮京是陆家老爷子醉酒后犯的错,从他生下来就和他母亲一起被养在小院子里。
他妈没能母凭子贵,他也跟着不受待见,陆家的人都欺负他娘俩。
陆泊禹小时候还带着他的玩伴儿往周淮京的小院子里放蛇,云糯也跟着去了。
几个小屁孩把几条三指粗的菜花蛇从小院子的门缝里倒进去,捂着嘴偷笑,都等着要听里面传出的惨叫声。
有小孩儿问:“他们万一被咬死了,我们会挨打吧?”
陆泊禹拍胸脯道:“我爸说了他们就是脏东西,死了正好,不用怕!”
但是他们等了好久,里面都没传出声音,有人按捺不住趴在门缝里往里看。
也不知道看到什么了,啊的一声尖叫,一屁股倒摔在地上。
云糯见状大着胆子也往门缝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摁着蛇头,另一只手举着石头,手起手落。
鸡蛋大的蛇头被砸了个稀巴烂,溅到脸上的血让男孩儿眯了下眼睛。
扔了石头,男孩儿动作干脆的将蛇皮往下一剥,白花花的蛇肉像一条痉挛的巨大的蛔虫。
养在温室里的公子哥们哪儿见过这么恶心的画面,顿时都哇哇吐起来。
尤其是陆泊禹,一边干呕一边隔着门骂:“死东西敢杀我的宝贝蛇,我迟早一把火烧死你!”
云糯当时虽然小,但也知道陆泊禹太过分了,她刚想劝陆泊禹收敛,就冷不丁的和门缝里的目光对上了眼。
那是云糯和周淮京第一次对视。
他在荒芜的院子里,云糯在繁华的院子外。
他脸上沾着血,手里握着被剥皮的蛇,远远的,冷冰冰的注视着她。
那个眼神仿佛比他手里的蛇都要阴冷几分。
云糯下意识往后倾身,心跳一瞬间加速,居然觉得心虚。
虽然她没参与陆泊禹的行径,可只有她被看到了。
周淮京会不会把她当同伙?
云糯心思怦怦跳时,院子里周淮京拎着蛇进房间了。
陆泊禹还在骂骂咧咧,说回头一定要让周淮京好看!
为了这件事儿,云糯本来应该回家的,可她怕陆泊禹真去生事儿,于是偷偷藏在陆家没走。
那天夜里,陆泊禹并没去小院子,而云糯则在小院子的门缝里,看到周淮京端了一盘肉给他妈妈。
“妈妈,今天有肉。”
云糯认出来那是白天的蛇肉。
那夜无事发生,周淮京和他妈妈互相推拒着吃完了一盘蛇肉。
那个情景在云糯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几年后,陆泊禹十二岁生日,陆家办的特别隆重,半个上京的名流富豪都聚集在一起。
宴会厅一派奢靡,顶级名利场的具象化。
陆家老爷子和陆敬雄是聚光灯下的焦点,被各家大佬众星捧月似的围绕着。
后来陆家的管家急色匆匆的跑过去附耳跟老爷子说了句什么,老爷子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冲管家使了个决断的眼神儿,一回头对宾客又是一副春风得意的姿态。
十二岁的云糯跟在管家身后跑出宴会厅,偷偷听到管家跟佣人交代,让佣人锁上小院子的门,那个女人跳楼了,别让消息传出来惊扰小少爷的生日宴。
云糯扭头就往陆家小院子狂奔,小院子青色的地砖上仰躺着一个女人,后脑勺下的血沿着地砖缝隙浸到土里。
当时她还没死,嘴里和耳朵里还在往外流血,身体一抽一抽的。
云糯跑过去,把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里的保险子抠出来喂到女人嘴里。
不过后来周淮京的妈妈还是死了。
现在陆泊禹问她,周淮京到底哪儿吸引她了?
他可能早就忘了他小时候的恶行,也忘了他强拉着她,去欺负周淮京。
虽然云糯从未亲自动过手,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也是霸凌的参与者,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她还是会觉得内疚。
可能周淮京早就忘了小时候见过她,而云糯对他的关注和维护,其实都是在变相的伪装当初懦弱的自己。
这么一想,云糯觉得自己也挺虚伪的。
难道悄悄弥补了,就能当以前的伤害没发生吗?
云糯讨厌以前唯命是从的自己,更讨厌陆泊禹。
她伸手推陆泊禹抵着她锁骨的手臂,也不知道碰到他哪儿了,让他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轻点,疼!”
陆泊禹皱眉道:“打你是我不对,划伤你的戒指我以后也不戴了。”
说着他又卷起衣袖,让云糯看他大片青紫的伤:“我也伤的不轻,这次就当我们扯平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