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殿上，美酒佳肴，缓歌慢舞。
赵永澈和魏王杯酒言欢，正说到兴致勃勃之处，殿中的曲乐忽然变换，一众舞姬默契地凑到中央。
鼓声倏尔一响，舞姬们又井然有序地散开。
一位身穿醒目红衣的蒙面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舞台中央。
她舞动身体，鼓声也砰砰作响。
赵永澈听见动静，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魏王看到熟悉的身影，怔愣了一下，眉头微蹙。
蓁蓁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让她过来露个面吗？怎么却跳起了舞？
赵永澈又不是赵永泽，何必以舞引起他的注意？
魏王悄悄留意赵永澈的神色。
见他被姬蓁蓁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眸光微闪。
罢了，赵永澈也是赵王的嫡子，又和赵永泽兄弟情深，不管他的女儿嫁给谁，都不会影响赵魏两国的关系。
如此一想，魏王眉头舒展，悠哉悠哉地喝着美酒，静静地看着。
初时，姬蓁蓁舞姿灵动优美，可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
她仿佛像只笨手笨脚的大猩猩，一阵乱舞。
突然，她来到赵永澈身边，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赵永澈面前的美酒佳肴顿时洒了一地，溅得他满身都是。
魏王和宫人舞姬们一看，纷纷大惊失色。
姬蓁蓁慌里慌张地起身，又佯装不经意间，扯掉面纱，“公子，你没事吧？”
赵永澈不慌不忙地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抬眸看着眼前妆容夸张丑陋的姬蓁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我没事，倒是公主你，似乎摔得不轻。”
少年如此淡定，倒让姬蓁蓁有些意外，“我……”
她刚出声，魏王便来到了他俩身边，瞥了她一眼，连忙满脸歉意地对着赵永澈道：“侄儿，着实不好意思，小女早就听闻你和太子泽是赵国数一数二的才貌双绝之人，一直想见见，估计今日是听到了你来魏国的消息，这才想着过来见一见，只是没成想弄巧成拙，发生了些许意外，望侄儿见谅。”
说着，他给身边的宦官递了个眼神。
宦官立马指挥宫人们把这里清理干净。
魏王又看向姬蓁蓁，给她使了个眼色。
姬蓁蓁连忙顺着他的话说道：“是的，我父王说得都是真的，还望公子澈见谅。”
这个赵永澈还真不一般，不仅一眼认出她的身份，还在看到她这副鬼样子之后没有半点别的反应，若换成其他人早就露出嫌弃的眼神了。
赵永澈淡淡一笑，“无碍，一点小事罢了。”
啧啧，看来这个魏国五公主貌似也不满这场婚事啊。
“侄儿不介怀就好。”魏王微微松了口气。
他说完，姬蓁蓁目光触及少年身上的污渍，眸光闪烁了一下，道：“公子澈，你这衣裳都脏了，不如我让人带你下去换一身干净的如何？”
赵永澈低头扫了眼被油渍混合着酒水打湿的下摆和鞋子，微微颔首，“好。”
闻言，正愁没机会跟姬蓁蓁单独谈话的魏王急忙命令身边的掌事宦官带赵永澈下去换一身衣裳。
等赵永澈走远，魏王拉下脸回头冷冷地盯着姬蓁蓁，“姬蓁蓁，你可知错？”
姬蓁蓁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下，“儿臣知错。”
大概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般利落干脆，魏王都愣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不过很快，他就冷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又为何要鲁莽行事？”
姬蓁蓁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眼里闪着泪花，有些委屈地开口：“父王明知故问。”
“你！”魏王下意识想发火，可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火气一下子就没了，“蓁蓁，你是孤唯一的嫡公主，联姻一事，必须由你来，你可明白？”
若派其他公主去联姻，赵国的人肯定觉得他们没有诚意，又怎么会诚心诚意跟他们合作？
“儿臣知道……”姬蓁蓁垂下头，声音沉闷，“可儿臣不明白为何两国邦交就非得用联姻的方式，难道我们联了姻，将来赵魏两国起了冲突，赵国就会因此连连退让吗？
之前齐国和卫国不也联姻了？可结果呢，卫国还是被齐国所灭。
魏国与赵国联姻无非是为了壮大自己，那我们为何不强大自己，而不是依靠他国。”
姬蓁蓁这一番言论振聋发聩。
魏王看着她，神情一滞。
他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负手而立地望向殿外，“孤又何尝不想，可目前，魏国是诸多国家之中最弱势的一方，要想一时间强大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父王，其他各国都是慢慢积累才有如今的盛况，若我们总是畏惧艰险，何时才能强大？”
她这这么一问，可把魏王难住了。
魏王思忖了片刻，犹豫道：“联姻一事已经传了出去，如若孤此时反悔，怕是会给魏国招来一些不可避免的灾祸。”
姬蓁蓁跪着上前，“父王，儿臣可听说了赵永泽前些日子骑马摔伤的事？”
魏王摸着胡子点点头。
姬蓁蓁又道：“但赵永泽精通六艺，又怎么会轻易骑马摔伤？除非有人故意设计。”
魏王深知她的话外之意。
其实在他知道赵永泽骑马摔伤，想推迟婚事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赵永泽不愿意联姻的心思。
但联姻一事最终还得看赵王的意见，其他人愿不愿意并不重要。
所以他也就干脆装糊涂并未点破。
可如今听到姬蓁蓁的这番话，他犹豫了。
姬蓁蓁是先王后唯一的血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应该让她受委屈。
魏王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连忙让姬蓁蓁起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但你要切记，无论如何都要以大局为重。”
姬蓁蓁两眼一亮，瞬间喜上眉梢，“儿臣遵命！”
……
……
赵永澈换好衣服，就准备回安和殿，不料途中有个宫女匆匆而来，递给他一块布帛。
赵永澈看着低垂着头的宫女，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何人命你送来的？”
宫女道：“奴婢也不知道，但对方说您看了就知道她是谁了。”
闻言，赵永澈一头雾水地打开布帛，视线却被宫女手腕上的平安绳吸引了去。
他定睛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微微震惊了一下，又高冷地将布帛还了回去，“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就算了。”
说罢了，他就要走。
假扮成魏国宫女的芈舒懵了，忙不迭拦下他，“等等，你、你真的不看看吗？”
旁边的宦官一看她如此没规矩，正要训斥几句，却在看到她的容貌时，急忙闭嘴。
赵永澈瞧着面前熟悉的面孔，憋着笑，疑惑道：“我看与否与你何干？”
芈舒望着他陌生的眼神，心头一凉，“你不觉得我有些眼熟吗？”
“嘶……”赵永澈双手抱胸，认真地上下打量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你有点眼熟，好像……”
芈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激动道：“好像谁？”
“好像我舅舅家的小女儿的朋友的表妹的表妹。”
少年说得极为认真，芈舒都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
赵永澈看着懵逼又失落的少女，忽然笑意盈盈地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芈舒闷闷不乐地抿了抿嘴，“她叫什么？”
“她叫芈舒。”
“嗯？”芈舒蓦然抬眸，惊喜地望着他，“永澈哥哥，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吗？！”
赵永澈挑眉，“嗯哼，虽然你长高了些，也更好看了许多，但和五年前没太大差别。”
芈舒听到他变相地夸赞自己，耳朵微红，“你也是。”
“对了，你为何会出现在魏国王宫？”
芈舒边跟着他走边道：“你忘了吗？我的姨母是魏国的先王后，也是魏国五公主姬蓁蓁的亲生母亲，此次来魏国，是因为我姨母的忌日将至，我母后想让过来替她祭拜一下我姨母，顺便陪陪即将出嫁的蓁蓁表姐。”
“哦，对，我记得你之前在信中提过这件事，”赵永澈恍然大悟，“那还真是巧，我们无意中碰上了。”
芈舒瞧了他一眼，抿唇轻笑了一下，便柔声道：“对呀，我也觉得巧，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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