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殿试名册出来了，还请皇上过目。”
阿平弯腰递上来一个册子。
甘如乐把最后一本折子合上，看一眼册子烦躁就涌上来。
“交给礼部办就是了。”
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袖子堆在胳膊上整一整，完全没看到阿平欲言又止的神色，绕过桌子走出来的时候咕哝着，
“那小子下学没，朕也有许久没和他下棋了…”
这皇帝说着就往外走，阿平青着一张脸跟在后面追，
“皇上，这名册看一看，也好...”
甘如乐连袖口都透露着烦，往后一甩，
“让你交给礼部去办！”
阿平顿时蔫了吧唧的，往后使一个眼色就有小太监上来接了名册跑去礼部了。
那皇帝走得风风火火，还和当太子那时一样一生气就没正形。
阿平叹口气跟上去，没一会儿就看见那皇帝掐着小孩的后衣领把人拎到了凉亭。
那小孩倒也是乖巧，被拎着都没有一声怨言，还看过来对着他笑。
而后就被拎到了棋桌对面。
阿平上去把棋桌整理好，黑子放在甘如乐旁边，白子放在袁意明旁边。
“上次你说府里有人教你下棋，朕就看看你的棋艺进步了多少。”
甘如乐得意地扬起嘴角，炯炯望着对面的小孩，看着那一双眉眼就像看到了袁意平。
这样一看，那小孩还比他平静许多，眼睛光顾着落在棋盘上，别的什么都没想似的。
阿平略带赞赏地看着那小孩，本来还在心里夸他，那小孩突然就开口说，
“殿下五日后的殿试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什么？”
那皇帝夹着棋不肯落子了，嘴角一抽一抽，
“你在说袁意平？”
“他考进殿试了？”
他怨恨的目光挪过去看着阿平，龇牙咧嘴，
“他非府学学子，如何能参加科举啊...？”
阿平脸又刷一下青了，
“回陛下，袁意平是由翰林院的大人举荐...”
“行了，闭嘴吧。”
甘如乐面无表情看着前面，下棋的兴致也没了。
对面那孩子很担心的样子，眼瞧着就要哭了，手指都开始发抖，
“陛下不喜欢我哥哥参加科举吗？明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孩眼眶夹着两颗眼泪，鼻尖也通红，可怜兮兮，
“哥哥通过会试的时候，府里上下都高兴得很...明儿以为，以为陛下也会高兴。”
“是明儿错了，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哥哥...”
小孩跪着退两步，头往下磕在软垫上。
甘如乐看着小孩发抖的肩膀，突然就想起他离开大夏的那个冬天。
那个时候庄弦琰肯定也很害怕吧。
在没有人的时候，他面对这样无法反抗的威严，是不是也这样无助。
眉心一动，他眼里的怒气都消了好多。
“起来吧。”
他说。
“谢陛下。”
那小孩直起身，重新坐回桌前，懂事的模样看着让人越发心疼。
“你庄哥哥，也高兴吗。”
他轻声问，生怕语气重了就暴露自己不该有的情绪。
“庄大人最高兴了，全府上下赏了不少东西。”
甘如乐笑一下，调侃道，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赏。不过下人随便赏些就好了...”他擡眼，看着那小孩儿明净的脸，“赏你什么了？”
“庄大人送了明儿一把扇子，上面画着好多花鸟，还有一个玉做的扇坠，好看得很！”
小孩说得眉飞色舞，那皇帝的脸却青了一半。
怎么越听越像他前几日差人浑水摸鱼送过去的扇子？
那可是他亲手画的！
而扇子原本的主人对这皇帝的情绪一无所知，还站在宅子里的小桥上喂鲤鱼。
“喂....”年轻的大人看着池子脸色不对了，伸手指着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可不记得养过这样的东西！”
路过的小厮顺着他指的方向探头，
“大人！这是前两天袁公子买回来的草鱼。”
“哦。”庄弦琰再不屑地扫那条鱼一眼，“大是大了点，养在这池里倒还是...别有一番趣味。”
“大人，”小厮抱着被子看着他，“袁公子刚刚还说准备杀给大人吃...”
庄弦琰脸上挂不住了，把剩下的鱼食往池子里一倒，撂下就走，
“他果真一点品味也没有。”
那小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就看到袁意平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网兜的人。
拿网兜的不是别人，正是没事就在这府里四处晃悠的韩望之韩大人。
“在哪里在哪里？哦！看到了！”
“真是一条大鱼啊！”
小厮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
他愈发觉得，再这么下去契国要完了。
不知不觉庄弦琰已经站在门口了，那两人抓鱼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楞是装作听不见。
家丑不可外扬，说的就是这样吧。
马车过来，小孩儿下了车跑过来，康有宁去拴马。
“神仙哥哥！”
小孩鼻尖还是有点红，庄弦琰蹲下身替他揉揉，
“今儿回来这么晚，和宫里那人下棋了？”
“嗯。”小孩擡起头往里看，“什么声音呀，谁在池子里洗澡么？”
庄弦琰云淡风轻地牵起他的手，“你两个哥哥捞鱼呢。我们不做那种事。”
“我们只管吃就行了。”
袁意明点点头，手里拎着的书袋摇摇晃晃，任由庄弦琰牵着他的手。
“我同你说的事情...”
庄弦琰压低声音，没看他。
小孩也故意不擡头，一脸平静，
“我同陛下说了哥哥通过会试的事，也装可怜了，陛下果真问神仙哥哥高不高兴了。”
庄弦琰得意地勾起嘴角，走到桥上的时候伸手自如地替那小孩挡溅过来的水珠，任凭水里两个人怎么喊都不理。
“不过神仙哥哥，哥哥上次不是同你说，陛下不是那种耍小性子的人，一定会让他去殿试的。”
“神仙哥哥为何还要让明儿去装可怜？”
小孩突然扯住他的衣角。
“万事多一重保障不好吗。”庄弦琰眼睛笑得弯弯，又拉起小孩的手往桥下走，听着大鱼尾巴拍水的声音，“你以后就明白了。”
“这事儿可别和你哥哥说。”
一大一小下了桥，消失在大堂。
韩望之抹一把脸上的水，微微探头看他们的背影，
“掌事，明儿跟着庄大人真的没事吗？”
“他刚刚头都没回，掌事好歹是他哥哥。”
袁意平死死抓着网兜里的鱼，被韩望之扶着上了岸，一身湿透。
看着大堂的脸却笑盈盈。
“那小子惯会看菜下碟，在我跟前就不这样了。”
“不过，像他也没什么不好。”
“走，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