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游戏
大殿之内,镜掩月突然冒出这一句。
“节什么哀!”明拂反驳着,脸上是压抑的戾气。
殿外雷声炸响,他也跟着一颤,闭上双眼,想起萧长风在危机时刻那句封闭听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话说的,好像觉得他挺怕打雷似的。
他不怕的。
只是听到雷声总会让他想起那些恶心的事,会控制不住得战栗。
虽然不怕,但他还是双指一并轻点灵台,封去了听觉。
雷劫之内,便是如逍遥掌门这等大能都无从插手,不止镜掩月,大殿内的许多弟子都或直白,或闪躲得以同情担忧的眼神看向自己。
仿佛死局的注定的,没人能想他会活下来。
但,一个连重生这种违逆天道法则的事都能做到的人,真的会死于元婴期的雷劫吗?
天空黑压压的,仿佛只剩黑白两色,狂风过境在此地形成卷风,引发周边海水倒灌,逍遥仙宗护宗大阵亮起,为二人抗下了第一道雷。
虽然如此,浓重的威压还是逼得萧长风口鼻溢出血腥,而许长老丶修为高分到的伤害也越多,雷云之下,反而还不如萧长风。
便是如此,他眼中怨毒不减,拼着一身修为也要将萧长风杀了,渡劫之人身死,便是会挨几道雷,也有一定几率让劫云停下。
之前是萧长风追着许长老将劫云往他身上引,如今又回归到许长老追杀萧长风。
萧长风身法灵活,在山岛中乱窜,承受更多伤害的许长老一时竟也抓不着他。
第二道丶第三道丶直至拖延第五道雷劫时,逍遥仙宗的护山大阵彻底粉碎,雷电再无阻拦贯彻二人全身,将其劈的外焦里嫩,法衣破裂头发卷曲,动一动,皮肤焦黑的外壳掉下露出里面新鲜血肉来。
许长老再无力追赶萧长风,停下打坐召出全部的防御法器抵挡下一道劫雷。
而萧长风见此也离得许长老远远的,盘腿坐下,他记得金手指老丶咳,帅哥交给他的练体功法里有一部分说的是以雷电淬体。
他认真回想,依照功法将身上残馀劫雷以灵力裹挟流转入奇经八脉之中。
普一入体,便疼得他浑身抽搐连盘坐都维持不住噗呲倒在焦土里。
许长老听到动静往这里一撇,见萧长风抽搐倒地,心下一喜,不过刚刚筑基怎么能渡过元婴期的雷劫,想来不用自己动手此人便必死无疑了。
他全身心投入防御雷劫中,只等萧长风死后劫云散掉。
可是,六道丶七道,他周身法器被雷劈成破铜烂铁,人也意识模糊,劫云久久不散,仍在酝酿着第八道雷劫!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眼见着黑云中翻卷着的白光,许长老急得抓地。
他强挣着眼睛去看萧长风,那被雷劈的焦黑的人正好端端坐着,周身电光如小蛇炸闪,血痂脱落,里面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光洁的皮肤。
这不可能!
第八道雷劫劈下,他再也睁不开眼睛,看不到萧长风将劫雷吸收入丹田,也看不到,有一小串电光,分叉闪入了少年指中的玄戒。
闭目打坐的少年更察觉不到那小小电光的流逝。
他正专注得沈溺于雷电淬体的玄妙感觉之中,仿佛清水入油锅,最开始只有疼痛丶难忍得想立刻逃离。习惯之后,反而觉得全身酥酥麻麻,像去做了一场按摩一样,全身筋骨皮肉都舒展了。
殿内众人等了许久,劫云散天光撒在窗上时,镜掩月第一个推开了门,看着乱石横飞焦土遍地的演武场心里哀叹,连连摇头,这下真是连渣都不剩了。
可惜了,这个俊美如暖阳的小美男啊,还来不及长开呢。
……
随着窗门被打开,阳光穿透阴影,照在明拂垂下的指尖上,温暖的感觉被指尖捕捉,他微颤着睁开了双眼,解开了听觉。
殿内嘈杂的声音入耳,他还来不及适应,突然被一道苍老的惊诧声贯穿耳孔。
“他还活着,这小子命真硬啊!”
明拂只觉脑中一声嗡鸣,不知什么时候跟着逍遥掌门一同走向了演武场一角。
看到铁蔓藤在废土中将昏迷的少年挖出来后,他终于再也站立不住,晕了过去。
萧长风是被痒醒的,他浑身都痒痒,因为灵力正温蕴着他被雷劈焦的所有器官皮肉,新生肉芽的长出总是伴随的瘙痒。
他在床上动了动,血痂刷刷得从身上掉下。
“你醒啦?”一个陌生小童探出脑袋问。
“我是派来照顾师兄的弟子,师兄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真的太酷啦不止能在天雷下活过来,还连升几级……”
“师姐呢?”萧长风打断了小童的话,嗓子也是痒痒的,他说话声有些沙哑。
“啊?谁?”小童眨眨眼疑惑不解。
“师姐,明拂师姐,她在那里?”萧长风重覆。
“她……听说她见到师兄安好便昏了过去,醒来后赶走了所有人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天,现在还关着呢。”小童事无巨细汇报。
萧长风坐起来,不顾小童反对下床,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恰好遇到来看萧长风的镜掩月。
镜掩月将人快速打量一圈道:“哟长高了嘛,这是干嘛去啊。”
小童在身后追来,“镜师兄好,萧师兄要去找明拂师姐,您快劝劝,他伤刚好。”
“唉~他要去就让他去吧。”镜掩月摇摇帕子,看着艰难走出药阁的萧长风道:“不愧是年轻啊,这么重的伤,不过才一天就生龙活虎的。”
生龙活虎的萧长风气喘吁吁推开明拂的房门,却被一股气流掀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打着摆子爬起,柔声道:“师姐,是我。”
他再次走到门口,关切又有些急躁道:“能让我进去看看你吗?就看一眼!”
也许是打雷时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给明拂留下了心理阴影。上辈子师姐每逢雷雨夜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再出来时感觉命都去了一半。
萧长风有偷偷去看过,什么都没看着,但那浓郁的血腥味却让他一连做了许多天恶梦。
明明只是鲜血而已,却让他感受到了仿佛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从此之后,他去学了观天术,打雷前夕都会和明拂在一起,想办法吸引她注意力,偷偷设个结界直到天空放晴。
后来这事被明拂发觉,要强的师姐对他表达了感谢,但也不再让他帮助,而是选择自己封闭了听觉……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久不见回应,便又轻轻推开了门。
“滚!”这次没有任何攻击,只是明拂的声音嘶哑压抑,好似正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屋内里间,男相的明拂蜷缩在床上用棉被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裹着。
“师姐,我只想看见你是否安好……”
他听见萧长风如此说。
本就因雷声感到烦燥痛苦,如今这个缠人的可疑重生者又阴魂不散,燥郁之情以达顶峰,察觉到萧长风步步走近,他更是不再伪装,直接说出了埋藏在心里的,讽刺的话。
“是否安好与你何干,你算什么。”
就凭你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是寒潭里的追随幻境里的坠崖,还是雷劫前还顾着让他封闭听觉举动。
就凭这些便有资格管他的安危了?
这些经历与萧长风这个可以重生可以破坏法则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死了还可以再活,那坠崖,溺水,雷劫对这人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就像开蒙堂后山专门为学习御剑的弟子设立的峰尖一般,跳下去了飞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总有法阵兜底,在所有的小弟子心里,那不过就是一个惊险刺激的游戏罢了。
看似经历的所有致命危险,对这人而言也不过是游戏罢了。
明拂攥紧了拳,指甲深陷进肉里掐出血来。
人族狡猾,善于心计,萧长风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为了追求他心目中的师姐,一但自己有片刻松懈,身份暴露,这人绝对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能丶绝对不能再陷入到上一世的绝境里去了!
明拂一反常态的话说得过分,萧长风眸光轻颤步伐有片刻停顿,但还是一步一步接近了床榻。
师姐只是受伤了心情不好,他想,谁心情不好时都会无意说出些伤人的话,师姐如此隐忍的一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很痛苦。
总要帮助师姐解决心结丶雷霆雨露是大自然之规律,不可能回回都躲得过去,而且师姐迟早有一天要经历元婴雷劫的。
不知师姐的筑基丶金丹雷劫是怎么扛过去的,只如今看着别人渡劫便如此痛苦,真正的元婴雷劫渡到最后可是还会有心魔劫的!
哪怕这回让师姐讨厌了,他也要弄清楚,师姐的病竈究竟在何处!
萧长风伸出手,怜惜而又坚定得隔着棉被轻拂在明拂的肩头。“师......”
话还来不及说完,明拂猛地掀开被子,萧长风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紊乱,但他能感受到一只颤抖的手紧紧掐住了自己脆弱的脖颈,用力之大可以听见颈骨挤压发出的咯吱声。
强迫变回女身的明拂死死盯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闯入自己地界的入侵者。
他说:“师姐,让我帮你。”
“你没资格。”明拂冷声道。
人族都一样,不能信任。
他修长的五指如铁箍一般缓缓收紧。
妄想干扰他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