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对于他的决定，江近阳倒没有一丝意外，毕竟从前这种富贵险中求的事情他也没少干，不过——
他叹了口气，“你悠着点，这次如果出差错，我俩真的会死。”
付凭舟一挑眉，“怕什么，我有经验。”
什么经验，作死的经验吗？
江近阳一时间槽多无口，并且也心知肚明自己阻止不了他，便听之任之了。
就算不是真正的“神”，主神也不是吃干饭的，在付凭舟去而覆返这短短的时间空隙之内，顾流霜的人便已经损失了大半。
中心地区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剩下的寥寥几个幸存者——还有一个顾流霜——无一不身染鲜血，与被包围在中心的主神僵持。
付凭舟放缓呼吸，压低身体，在他们的视野盲区之中逐步靠近。
在距离他们只有约莫五十米时，付凭舟注意到主神擡眸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的呼吸停滞几秒之后，主神又移开了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将焦点放到打头的顾流霜身上。
他身上的黑色黯淡了不少，竟有不少地方都显露出下方的人类肌理，但奇怪的是，顾流霜以及周围的人都对此并无任何惊讶之情。
见主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动向，付凭舟便大了胆子，继续接近。
顾流霜已经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主神身上，对于他的暗自接近毫无察觉。他看向主神，语气无端透露出一些叹息的意味，“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听到这话，付凭舟心中一惊。
……他们很熟吗？
话音落下，主神身上的“黑暗”霎时间剧烈地躁动起来，奔涌着冲向四周，霎时间便将围剿他的其中两个倒霉蛋绞杀。
顾流霜拧紧眉头，连忙运转灵力，一道半透明的保护罩将剩下的人笼罩其中，堪堪挡住了黑暗的侵蚀。
但这一出可苦了本想黄雀在后的付凭舟，他正好在“黑暗”的无差别攻击范围之中，只得主动暴露出身形，运转灵力阻挡攻击。
顾流霜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付凭舟的存在，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森冷。
付凭舟浑然不在意，被抓包了也不尴尬，面上带笑，“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顾流霜：“……”
主神瞥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顾流霜身上，周围的“黑暗”争先恐后地上前，缠绕在保护罩表面。不知为何，付凭舟竟然在“黑暗”蠕动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缠绵。
他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耳旁便听到了那一直沈默的主神，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间高度集中在中央的主神身上，只见他身上的“黑暗”不停蠕动，在“脸”的部分，黑暗退却，露出了主神真正的面容。
露出来的下半张人类脸庞肤色白皙，绯色嘴唇微张，断断续续吐出几个模糊的字句。
付凭舟凝神倾听，须臾，将疑惑又讶异的目光投向顾流霜。
主神一直断断续续叫的，是“顾流霜”三个字。并且，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听起来和顾流霜似乎并不是完全的敌对关系，似乎……还有些怀念意味……？
如果他们是一夥的，那自己的处境无疑将更加危险。
付凭舟面上不动神色，精神上进入了高度警觉的状态。
听到主神的呼唤，顾流霜却并没有什么动容之类的情绪。他定定地盯着他，漠然道：“够久了，你该去死了。”
下一刻，顾流霜扬起一抹笑容，闪身向前，毫不犹豫地出手，裹挟着充沛灵力的右手瞬间贯穿了“主神”的胸膛。
付凭舟一惊，万千思绪闪过，霎时，他硬生生压下了即刻逃走的念头，谨慎地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选择继续观察场上的局势。
他有预感，接下来，他将会接触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许关乎到他自己，甚至是更多的人。这个险，值得冒一次。
出乎他的意料，主神竟然并未有任何防御动作，任凭顾流霜的手贯穿他。
心脏被洞穿，大片猩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洒落一地。紧接着，主神的伤口处突兀出现了一道小漩涡，并在段段时间内迅速扩大，大量灵力随着旋涡从主神体内涌出，源源不断地流向顾流霜。
“黑暗”也顺着旋涡逐渐爬上了顾流霜的体表，如同包裹着“主神”那般，一寸寸地将顾流霜的躯体包裹起来。
付凭舟瞪大眼睛，脑海了迅速浮现出另一个景象。
在每一个小世界的主角身上，都有如同眼前景象一般的旋涡存在。旋涡会将世界灵力都聚集到主角身上，再输送到主神处，相当于主神的能源储备。
按照付凭舟之前的推测，“旋涡”都是主神的手笔，要完成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如今，顾流霜竟然也能够操控这“旋涡”……
付凭舟暗暗磨了磨牙，总觉得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随着主神灵力的不断转移，顾流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忍不住真的笑出声来。
“黑暗”已经爬上了他的腰部，“主神”也显露出他的真面目。
雪白的肌肤裸露，一头墨发垂下，一张称得上美人的脸显露出来。所为“主神”
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个人类女人。
这种种情况都透露出付凭舟无法理解的古怪，他皱紧眉头，将一个接一个冒头的疑惑压在心底。
现在最紧要的是顾流霜的情况，付凭舟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强大的威压，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便真的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与此同时，江近阳的声音也在识海中响起，“阻止顾流霜，不然我们都得死！”
如果顾流霜真的顺利继承了主神的力量，第一个对付的一定是近在眼前的他。付凭舟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动作毫不犹豫。
当务之急是切断两个人之间的力量传输，事关生死，付凭舟不再有藏锋的念头，体内灵力疯狂涌动，他调动起所有能够为他所用的天道之力，金光流转的灵力在短时间内形成一道道风刃，呼啸着攻向顾流霜。
正沈浸在喜悦之中的他感受到了付凭舟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以及厌烦，随意一挥手，庞大的“黑暗”随之而动，呼啸着冲向付凭舟的道道风刃，两股力量对撞，随即双双消弭于无形。
付凭舟的脸色愈发凝重，眼底也失去了一开始的轻松之色。
虽然顾流霜仍然处在吸收力量的阶段，但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付凭舟之前估计的范围。
正凝神沈思之际，一股温和的力量自识海而出，江近阳的身影逐渐浮现，声音低沈，“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去‘唤醒’她。”
话语一出，付凭舟便意识到了他的打算，也不含糊，点头应声，随即便急速后退，拉开了和顾流霜之间的距离。
看到浮现出身形的江近阳，顾流霜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似乎在意料之中，但又有几丝惊讶的矛盾神情。
他看了江近阳几秒，意味深长地轻笑几声，“你果然不简单……他的到来也是你早早设计好的吧？”
江近阳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兀自积蓄力量，一把弥漫着金色光芒的弓逐渐在他手上成型。
“可惜了，”顾流霜冷笑一声，“你的计划终究没能成功。”
江近阳微微歪头，似乎有点不解，勾唇浅笑，“你确定？”
话音落下，不等顾流霜有所反应，一道由“天道之力”凝聚而成的箭迅疾飞出，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箭来势汹汹，其中压缩的天道之力体量巨大，就算是顾流霜都流露出些许凝重神情来，擡手指挥着身周的“黑暗”作势准备防御。
箭破空而来，与此同时，顾流霜感受到身后也传来一阵威压，他瞳孔收缩，转头一看，付凭舟正双手持剑，气势汹涌地朝他俯冲而来，裹挟着强烈灵力的剑释放出令人恐惧的威压。
双面夹击！
他们疯了吗？！如果自己选择主动断开和“主神”之间的连接躲避攻击，那么付凭舟势必会与江近阳的箭相撞，非死即伤！
顾流霜头皮一紧，森森寒意霎时间自下而上充斥着脊背。
时间紧迫，双重威压之下，他的头脑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来不及深入思考，求生的意志迫使他迅速结束了吸取灵力的过程，朝着另一方向躲避攻势。
目标骤然消失，付凭舟和来势汹汹的箭之间相隔不过数米，已然来不及躲避。
狼狈逃离的顾流霜面上扬起幸灾乐祸的微笑，却在片刻后彻底凝固在脸上。
面对箭，付凭舟并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神情，甚至还加快了向前的速度，毫不犹豫与直行而来的箭相撞。
但预想之中身受重伤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在顾流霜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付凭舟的身体直截了当地穿过了箭。
他紧接着转向，一把将手里的“剑”朝他投掷过去，剑在半空之中幻化成一张流转着金光的大网，牢牢地将顾流霜禁锢在其中。
这网全然用天道之力织成，丧失了力量来源的顾流霜竟然一时半会没法挣脱。
付凭舟的剑，以及江近阳的箭，都只是为了捕捉他制造的幻影而已！
几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的顾流霜恨得牙痒痒，五官扭曲地盯着付凭舟和逐渐接近的江近阳二人。
他本是掌控大局的幕后之人，怎能容忍计划被两个原本看不上的人破坏。
顾流霜眼神阴狠，脸上闪过肉痛的神情，紧接着下定决定，极力调动起体内刚刚吸收的属于“主神”的强大力量。
察觉到顾流霜意图挣脱的动作，付凭舟动作一顿，随即开口。
“你一时半会逃脱不了的，”他说，“这空间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顾流霜并不答话。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干掉他们了。
如果放在以前，那付凭舟确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一切审讯手段，都建立在审讯者实力强于被审讯者的前提下。
不过嘛……他们还有一个帮手。
如果不是如今这种状况，付凭舟甚至差一点忘掉了他的存在。
江近阳上前，纯白空间随心而动，一道身影出现在空间之中。
是曾经在主神手下做事的“管理者”。
他似乎早已感受到主神强大的力量，显得畏畏缩缩的，不太敢直视现场的人。
付凭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来，硬气点，升职加薪的机会近在眼前。”
“管理者”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
“你那查看人记忆的功能，现在还能用吗？”
付凭舟的话音刚落，顾流霜一直保持基本镇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