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决战（2）
像是被她的天真逗笑，顾流霜笑了好一会，罕见地没有立刻对她发动攻击。
付凭舟乐得他们多拖延一会时间，便没有试图打断，抓紧恢覆自身状态。
“你想听什么呢，徐洗铅？”他无法理解似的，“从我们都变成伪神开始，你我之间就已经没有感情了啊？”
“是吗。”徐洗铅的声音低沈，但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她只是笑了下，“你真是愚蠢，顾流霜。”
顾流霜皱起眉头。
“你也知道，我当了那么久的伪神。”徐洗铅摇摇头，“如果我想，有数不清的机会能杀死你，将你一手建立的反抗者组织肃清，但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流霜皱起眉头。他已经知道了回答。
“因为我爱你。”徐洗铅自嘲般笑出声，“多可笑，我甚至还想和你一起成神，却等来了你的背叛。”
“我本以为我们心意相通……”
“够了。”顾流霜打断她的话，“你的心情，我不在意。我的道歉，你大概也不需要。”他的眼中闪过渴望，“所以，还是将你的神格给我吧。”
“快躲开！”付凭舟大喊一声，闪身抵御住绝大部分攻击，但仍然防不住全部。
徐洗铅面对攻击确不闪不避，神色间也丝毫没有恐惧。
她叹了口气，双手盖在胸口，一阵柔和的光晕从中散发，一团被金色能量包围的东西从她的手掌中悠悠飞出，目标明确地朝着付凭舟而去。
“神格！”顾流霜大吼一声，越来越多的黑暗试图抓住它。
“没用的。”徐洗铅笑得愉悦，原本漆黑的长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花白，年轻的脸也迅速老化。仿佛在十几秒内走完了几十年的人生。
“顾流霜，你别想得逞……”神格最终没入付凭舟体内，主动献祭神格的徐洗铅在及其短暂的时间内化为一具白骨，“轰隆”一声，失去了血肉的骨架倒下。
神格与付凭舟体内所剩不多的天道之力融合，庞大的力量瞬间充盈体内 ，付凭舟惊讶地感觉到四周的力量开始自发地朝他涌来，迅速补充着他消耗的能量。
与成神擦肩而过，顾流霜目眦欲裂，被极端的愤怒充满，操控着身周的黑暗疯狂进攻。
他的攻击前所未有地猛烈，但激烈的情绪也让顾流霜的理智大幅度下降。
之前的消耗还是太大了，付凭舟初始时躲避得分外艰难。
刚刚得到的神格在识海之中散发光晕，付凭舟似有所感，被赋予了全新的视角。
伪神之间本就是互相厮杀的竞争者，拥有神格的人之间也会互相感应。在神格的感应下，付凭舟清晰地看见了存在于顾流霜体内的神格。
握紧长剑，付凭舟目标明确地朝着神格所藏的方向进攻，顾流霜的防守严密，虽然数次突围，但付凭舟一次次的尝试都失败了。
“你想杀我？”顾流霜嗬嗬地笑，他的状态也算不上好，但这么多年积累的能量还是让他有恃无恐。
消耗战，他一定会赢。
付凭舟皱起眉头。
识海又传出一阵熟悉的波动，付凭舟心神一动，江近阳虚弱的声音在识海中传来。
“用……这个。”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话音落下，他的气息消失不见，而付凭舟的识海之中出现了一把万分熟悉的弓。
——那是他送给江近阳的武器。
出其不意的杀招吗，来得正好。
付凭舟扬唇一笑，熟练地对着顾流霜吐出了几句挑衅。
他气人的功力丝毫不减，三两句就火上浇油，凌厉的杀招瞬间袭来。付凭舟身形闪动，在顾流霜的周围不断变换位置，一直选择闪避，像一条浑身滑腻的鱼，让顾流霜怎么也抓不住。
这策略伤不了顾流霜分毫，但却十分令人心烦。顾流霜紧皱着眉头，心情如同被火燎过一般烦躁。
他又一次驱使着黑暗刺向目标，惯性地环顾四周，寻找付凭舟下一次闪身的位置，脑子因为多次重覆的动作而反应变慢，他的视线偏移几分，方才恍然付凭舟并没哟如同之前一般变换位置。
他仍停留在原本的位置，而顾流霜驱使的黑暗力量已然对那个方位放松了警惕，一时间进没能迅速攻击他。
付凭舟动作迅疾，手中一把长弓出现，他调动所有能量凝成一把箭，在顾流霜逐渐瞪大眼睛时，那凝聚着强大力量的箭急射而出——
“砰——”
箭尖没入黑暗，速度并未减缓半分。顾流霜防守不及，只觉胸口一痛，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顾流霜止不住往后仰，汹涌的外界能量在胸口炸开，他瞬间变成了无法承受过量能量的劣质容器，原本完好的面容开始出现裂缝。
付凭舟乘胜追击，再次召唤出长剑俯冲向前，毫不犹豫就着伤口再次重创他。顾流霜的胸口裂开一道大口，内里不是人类的脏器，而是一片黑暗的能量。
散发着淡金色微光的神格受到付凭舟体内的神格召唤，慢悠悠从那片黑暗中飘出，最终进入识海，与另一片融合。
“不……”顾流霜双目赤红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的机会转瞬即逝，失去了神格的他又变成了普通人类，过量的黑暗能量不等他反应，开始疯狂地反噬他。
顾流霜爆发出绝望的嘶吼，表面的血肉被一寸寸吞噬，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体内涌动着从未感受过的强大能量，付凭舟尝试着一挥手，黑暗被顺着他的心意如潮水般褪去，彻底从这片世界中退出。
一切都结束了。付凭舟连忙转身落地，来到虚弱的江近阳身旁。
他在经历割裂灵魂的剧痛之后昏迷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恢覆了意识，但十分虚弱。
付凭舟想要握住他的手，随即颤抖着发现他的四肢已经虚化消失了。
过不了多久，江近阳便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他现在已然无力维持脸部的面具，一旁的张铭忆在接住他的那一刻便大致猜到了，此刻站立在较远的地方，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江近阳……”付凭舟低声叫他，擡起手缓慢抚摸他的脸部，另一只手放置在他的胸口处，温暖的能量不断试图修补他残缺的灵魂。江近阳挣开眼睛仰头看他，扬唇轻笑了下，弧度很小，如果不是一直看他，付凭舟不一定会发现。
“没用的……”江近阳的声音断断续续，“灵魂……独一无二，出现之后，就没法修补……”
神的力量堪称万能，它能创造一个新世界，能凭空造出一具新身体，也能创造一个新的人，但唯独无法修补已经存在的人的灵魂。
付凭舟直楞楞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他从来相信江近阳不会骗他。
被付凭舟抱在怀里，江近阳最终只轻轻叹气。他想说对不起，但又不想惹付凭舟生气，一时没能说什么。
付凭舟没哭，他的脸上甚至也没什么悲伤的表情。从以前，上战场对抗魔开始，他便已经习惯了频繁的生离死别。
他看惯了。生命的逝去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只是这一次，在他面前死去的人对他而言格外重要。
“你死了，我大概要孤独一辈子了。”付凭舟最终只是调笑似的说出这句话。
江近阳的呼吸声越来越弱了。“只要……”他顿了顿，“只要你幸福，就好。”
“怎么可能幸福啊。”付凭舟抱怨一句，“本来，本来我还想着，等一切结束后，就带你回家结婚的。”
江近阳的睫毛颤动，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失焦了，“我们，结婚了……你忘了，吗？”
是啊，在小世界中为了完成任务结的婚，本来说好有时间就去离了的，结果没能顺利解除关系。
“哼，”付凭舟难得无理取闹一般说了句，“你本来就该跟我在一个户口本。”
他想说你本来就该属于我，所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但这话太没道理，江近阳听了一定会生气。
付凭舟突然顿住了。
“你是我的……”他喃喃着，“灵魂也是——如果没法修补，我们就不修了。”
他低下头，“江近阳，我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你愿意陪我吗？”
怀里的人没说话，微微动了动脑袋，这是同意了。
他都陪付凭舟胡闹多少回了，不差这一次。
付凭舟道：“如果灵魂无法覆原，那就融合吧。”他看向江近阳，眼神温柔又郑重，“我会把我们的灵魂融合到一起。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的话，我们接下来永不分离地活下去，坏的话，我们都死，你愿意吗？”
江近阳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容了，但付凭舟红色的头发依然显眼。如果他还有力气，他想调笑一句“怎么这么像求婚”，但他没有馀力。
没有犹豫，江近阳同意了。
虽然说着希望付凭舟之后好好活着，但人毕竟有私心。一起死亡——也算血腥的浪漫吧。
江近阳闭上眼睛，将全身心交给面前的男人。
他感觉到一股并不强势的拉力，残缺疼痛的灵魂仿佛进入了一片温暖舒适的地方，他恍惚间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付凭舟。
他笑着拉过江近阳的手，将他抱入怀中。金色的能量将他们包围，江近阳只感觉自己如同泡在舒适的温泉里，身上连绵不断的疼痛一点点被抚平，感知中逐渐多了另一道熟悉的气息，是付凭舟。
江近阳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