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欧老太太跌入湖中淹死了,县官甚是悲痛,木着脸草草下了葬。
府衙中人与丫鬟举止不端被老太太撞上,恐受斥罚,将人推入湖中,遂逃。
老太太死的那天正是孙女的定亲喜日,红白事同撞入家,看来县官大人的红袍佳期又要耽搁几年了。
“要说咱们的县官大人也是个可怜的娃,母娘双亡,没人疼爱,老太太又专权,多年欺压后辈”
说书人满面悲怆,连连哀叹,引得台下人尽是感伤,连喝进口中的茶汤也比往日更显涩苦咬舌,更有甚者,泪如雨下,捧捂着心头难以自己。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热闹拥挤,只是少了位曾几何时不惹人注意的闲散小县官。
“大人,孟雀这厮硬要去守牢,您看该如何是好”
书卷又轻飘飘的往后翻了一页,欧曲儿疲倦的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揽事虽仅月馀,却已感力不从心,难得有几分闲散来稍览书页,却还要听这些个不长眼货色的废话。
难得看清事态的牛大牙早已摆正了嘴脸,哈着腰堆着笑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侍候着,心里暗纠纠的盘算着该如何趁此摆孟雀一道。
“随她去,至于你”
欧曲儿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啪嗒响的算盘声都打到面前了,拿着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在自己面前搬弄,未免也太可笑了。
“滚出去做好你的事”
“哎呦我的大人呀,您让咱滚归滚,可也别动手啊,哎呀呀,脸都给我扇出文章来了”
一边捂着被抛扔过来的书卷扇打过的脸,一边忙拾起书规规整整的放到书桌上后连滚带爬的慌跑出去了,这官大人咋跟恶鬼附魂似的凶恶。
那老太婆子尸骨未寒,还真说不准,啧啧,牛大牙抖擞抖擞爬出的鸡皮疙瘩,夹着膀子急跑了。
前几日一听见这几档子事,孟雀冲进府来要人,拳打脚踢的好一顿折腾,没被送去见死老婆子也真是难得的福气,其实见了也没什么,再送她去死一次又何妨。
连准备送到庄府的礼物也全被孟雀给糟蹋了,那些个珍奇玩意儿可比她的小命值钱多了,可惜了,到底是还差点把事做绝的心。
庄家的小姐和欧曲儿订的是娃娃亲,没太宣扬,是压在两家人心底里的事,按理说日子早就到了,可被老婆子拖了再拖,这些年连庄家姐儿的面都没见过,安的什么心自然不必多言。
真真是恨毒了欧家的人,好在这些人一个跟一个全都去了,欧曲儿舒心的如沐春风,如今的欧家是我的,等庄家的入门,庄老婆子百年后,庄家也是我的,不敢说皇城天下,可至少在平阴县,一手遮天是不难的。
至于其它的,姑且算是过路人罢了。
“木头,木头?能不能吭一声,这阴森地界怪渗人的”
瞧瞧这待遇,还是最里间单人铁栏门房,合着之前自己的段位只配得上粗木棍子一晃两响的破木杆子门呗。
“木头木头……”
跟尊石像似的半点不带动弹,也是踹不着她,不然非给她撂那儿歇歇不行,不过看她那样也挺难下手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活脱脱似新鲜出炉的叫花子。
“我吆谑半天了,你好歹给个响”得,真成木头了,孟雀暗叹一声转身一掀袍子席地而坐,背后的铁门冷硬得硌人,掏出特意让楚枝备好的伤药随手往后一抛。
小瓷瓶精准地落入沐海怀中,也连个响都没有,却仿佛敲醒了僵硬的某人,两人一前一后,牢里房外的坐着,除了遥远审讯的嘈杂声外,只馀沈默肆意蔓延。
“你走。”
嘶哑生硬的声音惊得孟雀猛然弹跳起,卜楞盖子都扯得清脆一响,这祖宗难得大慈大悲给了个响,不得给她个应和啊。
“一起?”
“你疯了。”
“我觉着也是。”
默了半晌,两人齐笑着抚额骂了句“她娘的”,持续许久的僵持终于被打破了,孟雀放心的暗舒了口气,她娘的,真折腾。
“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说的,就是怎么回事”
理过毛躁的乱发后,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明感,沐海不愿多谈,只是单纯的想送她一程。
牢里暗沈阴潮,连窜来窜去的老鼠也想来看一看你的笑话,若不是无处可去,谁又愿在此多待,用擡头见月的自由来换送她一程,值不值谁也说不好。
“行也挺刑”
别的不说,该有的待遇还真是半点没少,审讯,上刑,还专门给配的豪华加固版小单人间,情人的体面是给足了。
“准备待一辈子?”
敲过面前的铁门后孟雀心里勉强有个底了,算过举家搬迁的成本后,底气虚了几分,可谋财之道的多样性不多说,你我心中自有数。
“等她过来”
……
从南极洲一路舔到喜马拉雅山之巅,沐海这人能处,有狗她是真愿意当。
收拾好碎落满地的自相情愿后,孟雀再次沈默了,彻底的,心寒,真正的寒心,姐妹我打算陪你背井离乡,你扭着倔强的狗头背着我说滚。
寒心的孟雀临走前也没彻底狠下心,把一包新焗的花生给她丢下了,又恐吓了一个小狱卒给她提了两坛酒。
“陪自己喝点,冷静冷静”
到这一步,真是活该,混了这么多年,没学会什么叫适可而止,可笑的是连悬崖勒马也没学会。
在我这儿,她招呼也没打就强闯进来,而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可悲的是我甚至想跟她说再会。
夜空白亮的吓人,连这一方夜空都能为我带来光亮,沐海贪婪地抓了一把花生塞入口中,猛灌入口的酒水四溅,短暂掩饰了狼狈。
待在这,一直等她来见我,不是想求因果,也不是为了解恨的打骂她一顿,只是为了好聚好散,起码得给自己个交代。
像个女人一样,痛快的爱,干脆的放手,你可以不仁,但我得义,栽在你这儿我认了,下次不会了。
酒坛落地的瞬间,沐海恍惚着任自己随意的向后倒去,冬天的星星闪亮的尖锐,让人不敢多看,刺的人眼疼。
头缓慢地向一边侧去,眼角珠润的细闪一划而过,这般滋味,盘桓心头久久难消,我就在这儿,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