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rdenia栀子(二)
颜休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爱意的人,至少是进了这个宫中以后,她的心事就不曾再讲给他人过。
记者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毕竟还有人记得在当时政府门前产生了骚乱,于是就问,“那为什么王夫殿下不说出来呢?”
这个问题让洛弗因身子一僵,那是他在失而覆得之后做出的糊涂事,那时他只想着如何将颜休独占困在身边,不曾去想过后果。
“是我让他不要说的。”还未等洛弗因回答,颜休抢在了他的前面。
洛弗因转过头看着她的侧颜,颜休说这话时,表情轻松而温柔,“这五年,我作为一个平民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虽然她多数时间都待在教堂里,却看遍了世间的冷暖。
有人一边祈求上帝的庇护,一边散尽天良进行敛财;有人说从不相信神明,却在妻子重病的时候,在神像前跪了三天三夜,等来的却是伴侣离世的消息。
因为柏兰是个哑巴而颜休又是个言语不通的异乡人,这里便成为村民们最好的倾诉地方,他们不会担心他们会说出去,排解着不能露在外人面前的情绪。
他们的故事,有爱情丶有友情丶有亲情,也有欲望丶恶念丶恨意。
她这才知道,原来人是这么覆杂的生物,等恢覆记忆之后再想起来,便成为了要珍惜身边之人的顿悟。
也知道了真正相爱的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什么样携手相伴的才叫做夫妻。
“我很羡慕那些可以在外面自由亲密相处的平凡伴侣,也很羡慕那些参加各种活动的普通家庭,所以让王夫带我体验了一把。”
“出于对我当时身体还没完全恢覆的考虑,所以不能作为女王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且我也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颜休将所有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也转过头,对眼神里满是震惊疑问的洛弗因,浅笑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洛弗因,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受苦了。”
她说得不是王夫殿下,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颜休借着这个机会,说出了这些天恢覆记忆后,她最想对他说的话。
洛弗因听懂了她的话里的含义,眼眶一下子酸涩,他狠咬嘴唇里的肉,强忍了下去。
发布会结束后,颜休来到了那个她曾经每天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女王办公室。
她不在的日子里,就变成了洛弗因待得最久的地方。
颜休本以为五年过去会有很大的变化,没想到进去却发现,东西的布置和摆放还如同她离开之前一样。
侍从识眼色的将空间留给这对分开好久的伴侣,只剩二人后,没有想象中的干柴烈火难舍难分,而是有一丝,尴尬。
这是两人摊开后第一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相处,毕竟存在着五年的鸿沟,而且洛弗因还借着她失忆,体验了一把翻身做主人的快乐。
他这些天明明翻来覆去想念了好久,当真人就这么活生生在他面前时,反而有些不知如何相处。
颜休看着熟悉的书桌,上面还留着她刚执政时,偶尔想要发火却要忍住,拿钢笔在上面戳出的痕迹,她想要缓解一下气氛,笑着说,“它居然还完好得待在这里,以你的脾气居然没有劈成两半。”
洛弗因没好气半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给她倒茶。
他的手在倒到一半时停住,因为他感觉到,被一个熟悉的气息从背后拥抱住。
颜休用脸蹭了两下他宽阔的后背,她感觉得到,这些年他瘦了不少,性格虽然偶尔有些偏激但也明显比以前成熟理智了不少。
“我好想你。”她把耳朵抵在他的背上,这样就能听见他加快的心跳声。
洛弗因把杯子放下,他怕一会儿手抖撒自己一身,强装淡定,“我看你明明自由自在挺潇洒的。”
听他依旧嘴硬,颜休不痛不痒轻轻掐了下他腰间,然后继续哄,“真的,醒的时候会想,梦里也都是你。”
洛弗因一直没有转过身,他声音有些干涩,“……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小时候,你拉着我奔跑在罂粟花田里。”
“梦见我们结婚那天,我掀开你的头纱,然后你主动亲吻我。”
她说这些的时候,洛弗因也跟着回忆起这些美好的过往,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
“梦见……我们争吵,把你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还有,梦见你穿着黑色的丧服,抱着刚出生的慕夏,在雨里一直在哭……”
洛弗因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背后,穿透衬衫的湿热。
自从恢覆记忆,颜休就在不停去想,这些年洛弗因是怎么过得。
以至于被找到之后刚见到洛弗因,是那么敏感丶脆弱丶不堪一击。
她忘记一切之后,没心没肺过得随意,最多只会偶尔觉得没有安全感。而洛弗因这五年呢?他这么爱自己,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一个人生下慕夏,面对爱人的消失,作为容易被歧视的性别omega,还要撑起一个国家的重担。
颜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他,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将她淹没。
洛弗因转过身,捧起她被泪打湿的脸,奇怪的是,他明明心里酸涩抽痛却哭不出来,或许是下意识不想让她更加难过,也或许是那几年泪都流的差不多了。
手中的触感真实得告诉他,这不是曾经熬不住时出现的幻想,而是活生生的,那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仿佛上辈子欠了她的冤家。
颜休哭得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那样毫不掩饰,而现在的洛弗因除了可以擦去她的眼泪,还可以给她一个拥抱,他的唇瓣亲吻她湿润的眼角,像是说给她,也像是说给自己,“都过去了。”
还好,就算有波折,就算差点走散,那个他想护一辈子的小姑娘还是好好待在他的怀里。
颜休想来,她许下过承诺,却是因为得到他说给了帕森公爵而不是他本人,他那些年那么患得患失,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明确说给他听过。
她自作聪明得想要将他守住,实则是笨拙地将他推远。
颜休吸了下鼻子,呼唤他的名字,“洛弗因。”
“嗯。”他比她高半头,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中,紫罗兰色的眼瞳里,是如春夜中花蕾绽放般的温柔。
她看着他的眼,仿佛穿越到多年以前仍是青涩懵懂少年少女的时期,把当时还未清楚的情愫说给对面的人,“我爱你。”
洛弗因睁大了眼,像是多年的委屈憋闷找到出口一般,从胸中倾泻而出,他别过脸,明明不想哭的,却仍是忍不住红了眼,“……我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他也不会能撑过这些年。
他也想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口,为什么只说一遍。
仅仅三个字,就让洛弗因这些年值得了,也让他更加清楚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太过容易满足。
“我,颜休,永远只娶丶只爱洛弗因一个人。”
“我会好好照顾他丶爱护他,尽我的可能让他幸福。”
“这是我当年和你父亲的约定,对不起,后面那条我没有做到。”
颜休又道了一遍歉,这些洛弗因第一次听说,他当时还以为颜休着急娶他,而父亲同意,单纯是为了政治利益和他的痴缠。
扎在心中那根多年的鱼刺,终于被拔出,洛弗因蜻蜓点水般,亲吻她的额心,流连在眉眼,然后是鼻梁,最后是唇,“你可以补偿我。”
“时间还长,你要加倍偿还。”他逐渐加重力度,变成了深切得啃咬,似乎像是要将她吞入骨血,融为一体,“如果你再离开,我……”
“不会了。”颜休用手扶上他的脸,转身将他倚在桌边,夺回了主动权,“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带你一起走。”
两人像是在报覆一般纠缠撕咬了半天,最后气喘吁吁相拥在沙发上,颜休把下巴搭在他颈肩,嘴唇红肿还渗着血丝。
洛弗因也没好到哪去,跟alpha比牙口,首先颜休那两颗兴奋时冒出的虎牙就够他受得。
窗外天色渐暗,“我想回家。”颜休拿手指沿着洛弗因的鼻梁摩挲,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在诱惑。
“你还知道自己有家啊。”洛弗因忍不住嘴上讽她。
“嗯。”颜休丝毫没有介意,反而擡起他的下巴,“还知道家里有个貌美如花的omega伴侣,和可爱的孩子。”
“哼。”洛弗因不喜欢听别人夸他的外貌,可如果那个人是颜休,再土的形容词他都开心,明明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颜休早就习惯了他的傲娇,站起来拉他起身,“走吧。”然后像是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暗示性的话,丝毫不意外看到他红了脸。
一直到回去,两个人的手都没有再分开过,洛弗因坐在后车座,故作掩饰地看向窗外,却掩盖不住上扬的嘴角。
刚回到宫中,那些得知颜休回来的仆人们弯腰站成两排,一些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人们激动得泣不成声。
就在颜休还没来得及感动的时候,外面的人突然上报,说时颉送来一个恭祝女王归位的礼物。
她没有多想,就让人送了进来,没想到所谓的礼物,是她在辛白林府里救下的那个omega。
那个omega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柔弱,身如弱柳扶风,面若桃花春色,正是上流社会alpha最喜欢亵玩的类型。
他看到颜休之后,眼睛仿佛被点亮一般,走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娇滴滴地唤她,“恩人。”
颜休在他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瞬间感到头大,转过头,毫不意外看到洛弗因的脸由晴转阴,狭长的眼死命瞪着她,黑得宛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就差电闪雷鸣,劈死她这个刚刚还在许下誓言的“负心汉”。
洛弗因:你给我解释!
颜休:你听我解释!
栀子花语:喜悦丶坚强丶永恒的爱丶一生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