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57
这边的柳南霜心情覆杂,而那边的一花却丝毫没有令人失望。前一步刚刚踏入战场,后一秒就挥起一掌直接拍飞了一个想要偷袭元柔的血涛宗长老。
只见一个原本气势汹汹的老头就这么像破布一样被拍飞出去,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飞了多远血就吐了多久,可谓是触目惊心,令众人对一花的畏惧更多了一分。
看到一花平时雪白顺滑的毛已经变得凌乱,上面也不知道沾了谁的血,元柔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一花按照年龄来说还是个熊孩子,平时在无垠宗也是娇惯着养着。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胆小如它都能冲出来保护她们师徒,真是令人又心疼又感动。
同时这么个大个子站在自己身边,内心原本有些慌乱的元柔,也顿时安下了心。她擡手拍拍一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准备继续与众人缠斗,可谁知一花就这么趁对方不注意,直接伸手就抓住了血涛宗宗主。
于是,全场楞住了。
同时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天上小星星。
就连小一花自己也楞住了——其实它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真的一把就抓住了!这个是不是也太好抓了一点?
唯独胡云岫快速舔了舔嘴唇,意在压下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她心觉这些修士未免也过于天真,还以为一花是普通的妖兽白熊?这可是噬空熊肆横的后代!
当年的肆横在妖兽界可谓是叱咤风云,而同修为的妖兽明显要比修士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再加上妖兽特有的强悍体质……不夸张得说,只要巴掌够大,以一花现在修为,它的全力一击甚至可以直接拍死在场除了胡云岫的所有人。
于是胡云岫的气息变得粗重,握着柳南霜的双手也稍加用力。柳南霜却以为她心中害怕,被她握着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随后柳南霜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红了脸颊,连忙撇过脸,生怕被胡云岫逮个正着。倒不是说真的对这个人多心动,只是柳南霜真的对美女没有什么抵抗力。
尤其是这种浑身都散发着女性魅力的女子,一颦一笑丶甚至连泫然欲泣的样子都特别惹人心动。
所以实际上一直嘲笑元柔是颜狗的柳南霜,有着和大徒弟一样的属性,只是她从来都不会明显得表现出来,且程度没有元柔那么严重罢了。
胡云岫看着柳南霜泛着粉色的侧脸,不由得低头抿嘴,可嘴角还是不由得往上翘了起来。
其实在认识柳南霜之前,胡云岫一直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什么认知,对自己的评价仅仅是“长相清秀”而已。毕竟作为一名心修,她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她从小就出了名的皮,所以或许大家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长大之后的样貌,印在脑海中的形象永远是那个小皮猴子。
尚弱的时候没有人会与她当面谈论到长相的问题,强大之后更没有人敢这样向她开口,只有柳南霜,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毫不避讳地夸了她的美貌,从此便在胡云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这边的一花此时顿在了原地,不知道下一秒该如何做才好。
圆圆的眼睛偷偷瞄向了宴君华,发现她也正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被自己抓住的老头;郁恨之又在太远的地方,根本无法沟通;再偷偷瞄元柔,发现她的注意力也都在自己手里的老头身上,脸上虽然是惊诧,但眼里满是仇恨。
作为妖兽,一花对情绪的感知比一般人都要敏感得多,感受到元柔的情绪之后,顿时就开心了起来。
好了,一花花知道要怎么做了!
一花不管手里的血涛宗宗主怎么挣扎,也忍着已经反应过来的血涛宗长老们的攻击,用另一只熊掌小心翼翼地捏起了血涛宗宗族的一只胳膊,才松开了抓住他身体的那只熊掌。
随后想要捏住另一边胳膊,谁知他挣扎得太厉害,在一花的手里晃来晃去害得它根本抓不到。几个来回之后一花也有些不耐烦,觉得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听话,于是熊掌一乎,血涛宗宗主立刻安静了下来。
一花喜滋滋地捏起了他另一只胳膊,用自己宽大的背部挡住血涛宗长老们的攻击,将血涛宗宗主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撑开递到了元柔的面前。
还前后晃了晃。
“吼吼吼——吼吼!”
快打死他!他们现在打得一花太痛啦!
血涛宗宗主被一掌打中后,只觉得脑袋里有巨大的噪声在不停回响,整个人有一段时间变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强撑着没有晕过去。待他回过神来,竟是已经被扯着双臂丶毫无防备地放到了那元家嫡系女孩的面前。
此时的他双臂动弹不得,且被扯得生疼。因为双臂被扯得太开,他一动脚也仿佛手臂要被从身体摘出去般那样疼。
自从开始修炼后,血涛宗宗主哪里受过这种罪?被法术击打倒是经常有的事,但这种被可以碾压好几个自己的力道生生扯开,还真是有些受不住了。
近距离看到元柔仇恨的眼神,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血涛宗宗主憋了半天,才大大喊出声:“你们胆敢!”
可这样无用的叫喊,谁都明白是黔驴技穷之时的无能狂怒。
“有何不敢?”元柔怒而还击:“在你们屠杀元家的时候,是否想到了‘你们胆敢’!”
血涛宗宗主闻言,气得憋红了脸。一向喜欢强词夺理的魔修宗门宗主,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元柔。
宴君华也冷哼一声:“修仙界强者为尊,这个规则在你们魔修之中尤其重要,别告诉我们你不知道?事到如今还敢嘴硬,当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
一花才不明白那么多,它见元柔还不动手,歪头感到疑惑,更是又将手中的血涛宗宗主向前递了一点,还抖了抖示意元柔动作快点,它的背后好像都流血了。
血涛宗长老们自然是奋力攻击一花,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只要将这头大家夥打倒了,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花背上砍开了一道口子之时,只听“撕拉——”一声响,伴随着的就是血涛宗宗主的惨叫。
因为感受到了后背的疼痛,一花一下没控制好力度。两只熊掌微微往边上一扯,血涛宗宗主的一只手臂就这样硬生生被它撕开了,那一声布料撕扯的声音则是他同样被扯开的袖子。
一花立刻丢开那只有一只的胳膊,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后尴尬地擡起熊掌,缓缓地在脸上挠了挠,撇开脸,另一手拎着只有一只胳膊的血涛宗宗主在元柔面前晃了晃。
大量的鲜血从被扯断的地方喷涌而出,淋得元柔一头一身都是。
近距离看到这样的场面,饶是杀过人的元柔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全靠着灵力的压制才没当场吐出来。
一瞬间,她倒是有些同情这个人了。
随即想起自己离开家之前的那惨烈的情况,元柔又觉得这人受再多折磨都是活该。
感到手里那把剑的催促,元柔也反应过来,这血涛宗宗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自己若再不动手,之后估计就没有亲手报仇的机会了。
于是元柔举起剑,毫不犹豫捅向了血涛宗宗主,是熟悉的一剑穿心。
只是一剑,自然不可能彻底杀死一名高阶修士,于是元柔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剑剑地刺穿对方。直到他的身体无一块完好的血肉,直到剑上的黑色火焰将他的皮肉灼烧丶腐蚀得没有一块好地方为止。
随着血涛宗宗主的尸体被丢下,一花的胆子也稍微大了起来,毕竟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但现在它已经知道这些人类打不过它了。
它飞快地转身一把拍晕了两个,刚准备继续出手的时候,被元柔拦了下来。
“一花乖,剩下的我自己来。”元柔在一花转身之后看到它的伤口,心疼地摸了摸它伤口附近的毛皮。
方才在杀死血涛宗宗主的瞬间,元柔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灵力的流动比先前更加顺畅。即便不动作,脑中的功法似乎也比从前更加融会贯通了。她突然想起了师尊从前说过的“心魔”,难道这就是打破心魔了吗?
终于有人关心一花的伤势,刚才还满眼凶光的一花突然缩了起来,低头在元柔的身边蹭了蹭,委屈地叫了几声。随后缓步走到边上坐了下来,就等着元柔需要自己的时候再上去打架。
见到一花空出手来,血涛宗的几名长老忌惮不已。
元柔趁机催动全身的灵力,功法快速运转了起来,她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火烧着了一般,却暖洋洋的没有一丝灼烧感。
下一秒,一道两个水缸口径那么粗的黑色火龙从她的掌心喷涌而出,瞬间覆盖了对面的几人,继而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血涛宗的几名长老并不是逃不出这火龙的范围,因为这火龙实际上只有高伤害而无法困住敌人。可奇怪的是,他们每次跑到火龙攻击范围的边缘,总会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后被弹回中间。
在这黑火之中,他们用来抵抗的灵力很快就消耗一空,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和同伴活生生被这黑火吞噬殆尽。
远处的胡云岫收起了外放的灵力,深藏功与名。
至此,血涛宗的魔修死得一个不剩,元柔却意外地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巨大波动。或许是当年出事的时候她年龄太小,对这个血海深仇也只是一个执念和心魔罢了。心魔破碎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过于强烈的情绪。
毕竟元柔的情绪很大程度受死气的控制,原先的心魔,或许也只是无法控制身体里死气的表现罢了。
呆楞在原地缓了许久,元柔这才跑到柳南霜的面前。
“师尊,我裂开了。”
听到如此熟悉的用词,柳南霜顿时双眼圆瞪,下意识做出了一个夸张的丶一言难尽的表情。继而反应过来,急忙从胡云岫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在元柔身上这里拍拍那里摸摸:“怎么了?受伤了吗?”
虽然肉眼看不出问题,但经过刚才的事情,柳南霜很担心元柔受了什么伤。尤其是现在她自己也受了内伤,知道内伤有多难受。她自己有系统,就算不去治疗也能够渐渐痊愈,但元柔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若是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就不好了。
元柔双手拉住柳南霜,让她冷静下来:“师尊,没有受伤,是这里有东西裂开了。”
说着,元柔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又觉得哪里不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觉得哪里不对,最终拍了拍自己丹田的位置,还是觉得不对。于是整个人为难了起来,皱起小脸道:“师尊,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这时系统就尽责地跑了出来。
【是元家惨案的罪魁祸首死了,所以心魔被打破了。但还没有完全打破,毕竟还有一个十方宗。】
“那这样的情况会影响到元柔的身体和修炼吗?”
【不会,心魔的破碎只会打破修为上的桎梏,将元柔原本该有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
柳南霜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已经到自己肩膀的元柔的头顶:“莫要担心,是心魔被打破了。”
至于十方宗……对于暂时没有胜算的战斗,柳南霜还是决定不要这么早提醒元柔的好。毕竟资料上很弱的血涛宗都差点把她们反杀了,更别说实力原本就在血涛宗之上的十方宗了。
而且十方宗表面上是正经修仙宗门,想要弄死他们,这皮还有得扯。
元柔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如此:“打破心魔之后,我好像变厉害了。我的火龙都变成黑色,而且有那么大!”
“不是变厉害了,是你本该这么厉害。”柳南霜伸手抱了抱元柔,温柔道:“心魔是阻碍你变强的,不会对你有任何积极作用,明白吗?不过你的体质师尊还需好好研究一番,我们进去搜一搜线索就立刻回去吧!”
“好,一切听师尊的,我先去看看恨之。”元柔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皮外伤,转身就要往郁恨之所在的方向跑去。
柳南霜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便拉住了元柔:“你手里的剑呢?”
元柔被问得一楞,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对啊,我手里的剑呢!”
柳南霜痛心疾首,却转头就释然了——毕竟看到了半神器的威力,也能想象它的主人有多强,自己想要将半神器收服回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因为要不是被系统坑,这本来该是自己的东西,只是例行心痛一下表示尊重罢了。而且半神器也多次出手帮助,想想也就不亏了。
左右只要半神器的现主人不作妖就行。
胡云岫在一旁面带微笑,但心中还是有些许尴尬的,因为莲诡早就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柳南霜为何在意自己的莲诡,若是知道她想要,早知道直接送就是了。
都直接送半神器了,即便是柳南霜也不会怀疑她的真心了吧?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嘛!
感应到主人的想法,莲诡不断地剑鸣表示抗议,胡云岫也只能无奈地给它一部分灵力作为安抚,并且再次给它灌输柳南霜日后也会成为它主人之一的认知。
得了灵力的莲诡还是傲娇地耍赖了一会儿,这才安静了下来。它当然知道主人的意思,否则它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助她们那么多次。更何况,那个未来主人身上还有它熟悉的气息呢!
搜索证据的时候,自然是整个宗门出动,当然除了体型太大的一花。
一花就这样被留在了外面,胡云岫同样也是。
一方面这件事与她无关,进去也不知道找什么才好,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不过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修仙界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好。若是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反倒会早来杀身之祸。
于是胡云岫和一花就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胡云岫并没有和一花相认,还在发现元柔和一花也在这里的时候,用幻术功法模糊掉了她们记忆中自己的形象,所以才不会被一眼认出。只是一花毕竟是噬空熊的后代,手握着肆横的小木牌,自然对胡云岫的气息十分熟悉。
方才一直在打斗的时候没发现,可现在只有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一花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人身上怎么也会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这让它想到了七年前那个……
诶?那个差点抢走它小木牌的人类长什么样来着?
一花疑惑地挠挠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了,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是一个女人。当时好像一共有两个人,一个很厉害,另一个不知道,但好像都是女人。
见到一花的反应,胡云岫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于是敛去了自身气息。随后伸手友好地摸了摸一花,笑得温柔:“你真厉害!”
原本一花还在奇怪怎么熟悉的气息突然不见了,下一秒就听到这个人类夸赞自己的话,立刻晃了晃大脑袋,两只熊掌在腿上挠了挠,开心的情绪显而易见。
胡云岫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熊顶着和肆横一模一样的外表这样卖萌,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气得把它挂树上去。
肆横的脾气可不好。
一花倒是没有多想,它本来就是一个单纯的熊孩子,更别说后来还一直和无垠宗的众人住在山上,这反应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不谙世事”。不过孩子高兴一会儿就歇菜了,因为身上的伤还痛着呢!
它低头轻轻舔舐着胸口的伤口,再舔了舔四肢的伤口,至于背上的道道伤痕它是碰不到了。只能乖巧地坐在原地等着柳南霜等人回来,她们一定会给它治疗的。
胡云岫顺了顺一花背上的毛。大概是因为对一花有种长辈对晚辈的感觉,所以这写不重的伤也会令她感到在意。要知道从前肆横打架回来经常断手短腿的,她胡云岫可从来都不皱一下眉毛,一边给她治伤的时候还会一边嘲笑她。
但现在她不敢贸然出手给一花疗伤,否则等柳南霜等人出来就解释不清了。
一花被顺得舒服了,就转过头对胡云岫咧嘴笑。
说实话一花的咧嘴笑对一般人来说真是有些吓人,试想一头身高至少是自己三倍的熊对你龇牙咧嘴的,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毕竟刚来无垠宗的时候,一花也因此吓哭了不止一个山尾村的孩子。
胡云岫只觉得它可爱,就像小时候的肆横一样。
这边柳南霜让徒弟们一起进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按照系统的指引,她很快就找到了与十方宗有关的证据。
众人出来的时候,见一花与胡云岫玩得开心,感觉很是稀奇。因为虽然一花一向亲人,但普通人一开始就不害怕一花的还真是很少见。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柳南霜第一次见到一花的时候心中多少也是怵的,毕竟那么大一只呢!
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柳南霜便一把火把这里烧了个精光。今日起,这世界上就没有血涛宗这个宗门了。
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元柔现在才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现在想来,这个仇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意味着什么,好像也不是支撑她努力修炼的动力,也不是她活下去的意义。她也知道除了血涛宗,还有一个十方宗要对付,是不是除掉十方宗她就能彻底打破心魔呢?
那爹爹和娘亲的仇就算是报了吗?而自己,是真的有过这样的执念,还是因为体内的死气控制所致?或是……两者都有?
年仅十四岁的元柔看着这一切,第一次陷入了思考之中,尽管这个思考的主题她自己都没有想好。
“师尊。”郁恨之黏到了她的身边:“师姐在做什么?”
“师姐在思考。”
郁恨之歪了歪头,表示不明白:“在思考什么?”
“大概……师尊也不知道。”柳南霜伸手仔细地给小姑娘整理已经凌乱的头发:“要不晚点你自己去问问师姐?”
郁恨之点点头:“好。”
柳南霜擡头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打断元柔,看来这孩子是要真正地长大了。
帮郁恨之整理好头发之后,柳南霜轻轻抚摸了两下她的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养郁恨之真是养出了女儿的感觉。最早对郁恨之的特殊对待,来自于她的身世与体质,可没想到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这孩子也愿意与自己亲近,即便是长大之后话语越加少了,可只要自己说一句,她就会答一句给回应。跟其他两个徒弟比起来,柳南霜也觉得自己在郁恨之这里比起师尊更像是个妈妈。
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她明明还是一个少女。
【四十岁少女。】
“你别动不动就出来刺激我!”系统的突然出现,让柳南霜在这样难得温情的时刻,照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众人确认在场没有任何一个生还的敌人之后,收拾收拾准备上路,才发现还有胡云岫这个外人在场。三个徒弟你看看我丶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柳南霜。柳南霜无奈,这个时候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柳南霜走到胡云岫的身边,语气里有些迟疑:“姑娘。”
“仙子请说。”胡云岫转过身来,双目毫不避讳地直视柳南霜的眼眸,笑得十分温婉可人。
柳南霜知道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却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一份热切,她想一定是自己被打之后一直昏头到了现在。即便如此,她看胡云岫的眼神也不免飘忽了起来,左左右右地就是不敢与她对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请问姑娘家住何处,我们会将姑娘平安送回家。”
听到柳南霜这话,胡云岫就知道她不可能带着自己回无垠宗了,更何况现在自己若是找借口硬赖在她身边的话,大概率也会引起怀疑。一个被掳走的凡人少女,在获救后不想着回家反而要去人家的宗门做客?想想就很可疑。
所以即便心中失落,胡云岫依然表情不变:“那就劳烦各位送云岫到青安城。到了青安成,云岫便能安全返家。”
柳南霜不动声色地翻了翻系统地图,发现青安城竟然在回无垠宗的路上,只是有些偏离一些,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地图上的青安城大部分都被黑色遮挡,露出来的只有一小部分。看距离,比起这里倒是离无垠宗比较近,倒是惊叹这女子被掳了这么远来。
幸好,这样就算送人家回去,也不用特意绕路了。
毕竟现在她们这里几乎都是伤员,若是再遇到类似铁甲蝎这样的妖兽,怕也是难以对付。自己跑还行,但若是还要兼顾胡云岫就难说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异议地,胡云岫上了无垠宗的马车,就这样跟着她们一起往回赶路。一路上为了照顾胡云岫这个凡人,为了避免她舟车劳顿,还刻意将速度放缓了去。
一路上大家修养的修养,打坐的打坐,倒是没有人有空理胡云岫了。左右胡云岫这个人也不怕寂寞,单手倚靠着马车窗口看着外面极速后退的景象,倒也是一番风味。
自从学会御器飞行之后,她就很少坐凡人的车马了。
尤其是发现柳南霜开始有些在意自己之后,她便会时不时盯着她看,直到看得柳南霜双颊通红还故作镇定地打坐修炼,才故作无意地转身望向窗外,脸上则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在血涛宗的那个拥抱,胡云岫真是想念得紧,可那又如何?现在便是没有再抱着她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胡云岫有些怅然若失,恨不得转头就立刻告诉柳南霜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与她的关系。可她不能这么做,这样做的话很大概率会永远失去柳南霜,毕竟自己现在连她为什么失忆丶为什么骨龄才这么小的原因都不知道,更别提帮她恢覆记忆了。
哎……要是能和她身上的系统取得联系就好了。
但胡云岫也记得,那个系统好像不太看得上她。
就这样惆怅到了吃饭的时候,胡云岫尝到了宴君华亲手制作的菜肴,报以了肯定的态度,并且毫不吝啬地加以赞赏,夸得宴君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姑娘快别这么说,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宴君华不好意思地笑着,但说话依然十分大方,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大小姐。
“那是自然,待云岫回到家,想再吃宴姑娘做的菜肴可就难了。”胡云岫动作优雅,却一点也不慢,手中满满的一碗饭菜不过片刻就少了一半。
既然都打开了话匣子,宴君华也就随口和她聊了起来:“不过胡姑娘是从青安城被掳过来的吗?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吧?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样子。”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引起了柳南霜的注意。
对啊,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在这样的舟车劳顿之下还保持着精神?还保持着衣裙干净且只有些许的凌乱?
这样的设定就算放在游戏剧情中都免不了会被玩家吐槽,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么大的破绽呢!
柳南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胡云岫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她不仅敢直视胡云岫,更是开始透出一丝防备。即便对方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但在柳南霜看来也必须防着,否则指不定能够搞出什么事端来。
感受到柳南霜审视的眼神,胡云岫知道事情要糟,但还是波澜不惊地摇摇头:“云岫是在血涛宗附近的官道上被掳走的,青安城则是云岫的家族所在。”
她顿了顿,露出哀伤的神色继续道:“既然是面对各位恩人,云岫也就不怕家丑外扬了。实则云岫生于商贾世家,乃是嫡出。上有一庶出的大哥,下有嫡出的幼弟。自从父亲年前出了意外之后,大哥便仗着弟弟年幼欺负我们姐弟二人,可惜我们母亲死得早,也无人护着。”
“云岫不得已,只能靠一己之力与大哥翻脸,将他赶出胡家。否则这胡家,便没有我姐弟的立足之地了。”
“可谁知大哥出胡家的时候偷偷带了近半的财产,云岫一个弱女子能够维持家中生意运转已是耗费了全部心力,根本无暇再与兄长争斗。此次出远门,也是为了给家中的生意争取更大的合作夥伴,可没成想这生意没谈成,倒是被那血涛宗的杂碎掳了去。”
说到这儿,胡云岫一楞,似乎是因为自己说了脏话而一时慌乱,而后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这才尴尬地微红着脸继续说道:“可怜那些忠心耿耿跟着我的掌柜丶护卫与婢女,竟是无一人逃出生天,独独是云岫被掳了去。听那人所言,倒是看上了云岫这张脸,否则这条小命也早就没了。”
说完,胡云岫一边小声抽泣了起来,应是想起了同行之人。
见她又开始掉眼泪,柳南霜有些不知所措,还是郁恨之在一旁默默地递上了一块帕子。她记得方才这个人对一花很友好,所以对她的观感也还可以。
“多谢。”胡云岫抽泣着,还不忘对郁恨之点点头表示感谢。
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痕,胡云岫假装缓过来丶随即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但既然上天还让云岫或者,云岫就必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胡家的产业,也为了尚且年幼的弟弟能平安长大。”
这样自强不息的态度,倒是更加获得了柳南霜的好感——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怀着希望拼搏的,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也罢,这样柔弱又一心为家的女子,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系统,这胡云岫对我们应该没有恶意吧?”
【……没有。】
系统迟疑了片刻,如此回答道。
作为一个系统,它确实无法理解为什么胡云岫不直接与柳南霜相认,而是这样不仅隐瞒身份接近,还编造了一个……逻辑尚算通顺的身世来引得同情,难道她不怕日后被戳穿后无地自容吗?
得到系统肯定的答案,柳南霜彻底放下心来。可同时她似乎又无法正视她的眼睛,只要对上她的双眸,整颗心就觉得热乎乎的。
奇怪!
按理来说,柳南霜知道自己应该不是这种见色起意之人,就算是喜欢看美女,也是欣赏居多,根本不可能才见两次面就对对方心动成这个样子。尤其是穿越之后,三个徒弟一个赛一个地好看,就连认识的平宁都是大美人一个,眼前这女子……
柳南霜好奇地偷瞄了她一眼,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
好吧,就比天生绝色的郁恨之差一点点吧!
不管怎么说,柳南霜还是觉得自己对胡云岫的情感反应有些怪异,却想不出任何缘由来。
其实她们也不过见了两面,上一次的接触时间甚至更短……想到这里,柳南霜身体一僵——难道是因为方才她不小心“亲”到自己了?
不不不,那只是转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根本不是亲!而且这样纯情,也根本不是柳南霜平时的作风。
柳南霜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胡云岫只是一介凡人丶而且看着就是个直人,将她送回去之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
“系统,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胡云岫的情感反应那么大?是不是在她身上有什么需要触发的剧情?难道她也将是我的徒弟之一?”
【宿主多虑了,据系统分析,宿主只是单身太久了。】
“……系统,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宿主又多虑了,系统是不会有情绪的。】
柳南霜微笑,决定以后这种事还是自己思考来得好。问系统的话不仅白问,还要倒吃一嘴灰。
除了柳南霜,众人多少对胡云岫有些感同身受,毕竟都是经历过苦难的,即便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同,也很容易共情到。所以再次上车之后,对胡云岫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就连她故意靠近柳南霜坐这件事都没有人提出异议。
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柳南霜身边的位置都被人占得死死的,除了一边固定坐着郁恨之,另外一边都是元柔和宴君华轮流坐的。
“仙子,我们还有几天能到啊?”胡云岫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问询柳南霜,装作很期望能够快点回到家的样子。
“这……”柳南霜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记时间,慌忙地暗地里打开地图,发现地图上也并没有记录她们的移动天数。于是在慌乱之中灵机一动,看向了宴君华:“君华,我们需不需要在下个城池整顿车马再走?”
宴君华立刻接收到了师尊话中的信息,认真道:“我们的车马目前可以撑过两个城池,若是想要在下个城池休息一天的话,原本还有八天的路程就会再延长一天。”
柳南霜闻言,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胡姑娘归家心切,还是尽快赶路吧!”
“是,师尊。”
此时也不知上天是不是故意要和柳南霜作对,马车正好轧过一块大石头,车身猛地颠簸了一番。几个有修为的倒是没事,而“没有修为”的“凡人”胡云岫被这一个颠簸直接颠到了柳南霜的怀里。
二人现在的姿势十分诡异。
柳南霜双手撑在身侧,整个人微微向后仰丶靠在了身后的马车内壁上。而胡云岫则是面对着她,一手按住柳南霜的肩膀,另一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脖子。一边膝盖在她的身侧,另一边正好跪在双膝之间……
二人的鼻尖之间几乎已是看不到距离。
元柔:师尊,我裂开了!
阿柳:我也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