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3
“都各自回宗门修养去了。”长老的语气平静，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至于各大宗门应该已经在商议如何解决这件事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找出这瘴气的源头。就如有毒性的灵物附近一定有其解药，我们也猜测解这瘴气之毒的办法就在这瘴气之中……”
“那我师尊呢？没有人理吗？”平宁打断了长老的话，再次擡头看着几位长老，看得他们纷纷面面相觑。
是啊，他们的大师兄拼着一身修为救了所有人，结果呢？他们闻讯赶过去的时候，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他身边坐着的也只是那三名同样自身难保的长老。其他的弟子也歪歪斜斜地在边上躺着，那些受伤不重地修士却是自顾自在边上疗伤，见到他们后还第一时间请求他们的救助。
但是他们也没有多想，毕竟药王谷一直都是以救人为己任，从不分善恶——当然除非穷凶恶极之徒，他们才会拒绝伸以援手。
如今平宁一问，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感觉到的不对劲。
那时候他们到场之时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或许是长期如此下来，他们也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只是让带去的弟子去查看其他伤者之时，他们去查看自家宗门众人的情况。平宁的疑问犹如当头棒喝，一名脾气暴躁的长老当即就气得涨红了脸，一掌拍碎了立在边上的无辜的屏风。
实木屏风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一把把锤子砸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无言，心中挣扎万分。
平宁的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屏风碎片，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事情产生了疑问。医者就是必须牺牲自己拯救那些根本不知道感恩的人吗？分明是受益人，却对施恩者不闻不问，甚至在施恩者还有馀力之时，更进一步索取。
难道这就是身为医者的她们……活该的么？
若是从前的平宁，或许也会习惯这样的模式。治好患者丶收取诊金与感谢就与对方两清，甚至于只是一声感谢她也甘之如饴。
师尊从教就教导她，有馀力就可以多帮帮人。
可她们药王谷已经没有馀力了，为什么那些人还能恬不知耻地让她们继续付出？
若是柳南霜，只是接受了她一点点的帮助，就会想法设法地还她人情。平宁发现自己在柳南霜那边接受了有来有回的模式，已然习惯，所以对这样的事情变得无法接受了。
对了，柳南霜！
平宁依稀记得，从前自己想要与她探讨医术的时候，对医术一窍不通的柳南霜却能有很多奇思妙想，其中也浅浅提过“植物人”这样的情况。
植物人。
她猛地回头看了看师尊的模样——难道柳南霜有解这瘴气之毒的方法？！
“师叔们，平宁这就去寻解毒之法。”说着，平宁放开了宗主的手，站起身来，心中燃起了一点点的希望。她不愿意多想，只想直接从柳南霜那边了解情况，不想连这一点点希望都被她的理智压下去了。
柳南霜对医理一窍不通，平宁却期望能从她那里寻求解决之法，若是再想下去，连平宁都要觉得自己荒唐了。
药王谷的长老们知道平宁一向很有自己的分寸，便没有阻止她，同时也希望她此次出去回来后能带回来好消息。只是吩咐着她，要注意安全，若是有需要要及时通知宗门里。他们这几名师叔虽然除了治病之外没什么擅长的，可修为在那儿，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给平宁撑撑场面的。
平宁行礼谢过几名师叔，临走时凝视了昏迷不醒的宗主许久。
“师叔们，我们药王谷在师尊与三位师叔痊愈之前，就不便再收留外人了。”
“那现在外面的那些修士……”
“丢回去。”平宁眉头微微皱起：“派弟子亲自送到他们宗门脚下，丢在那儿。”
听平宁说完，几名长老心中一阵畅快，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平宁，我们不能这样做，如此会得罪那些宗门。如今我们药王谷元气大伤，宗主师兄与三名师兄重伤在床，我们根本无法同时与那么多宗门抗衡。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大宗门的弟子……”
平宁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那便派弟子将他们送回宗门，告诉他们药王谷要倾整个宗门之力医治救了他们的宗主，无暇看顾他们了。从此药王谷闭谷，直至宗主康覆。”
说完，平宁没有再留在房里，逃似的离开了药王谷。
在走出药王谷的瞬间，平宁自嘲地一笑——她终究是不能像柳南霜那样肆意，作为下一任宗主培养起来的她，要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师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也不能因为气愤做出有害整个宗门的人性之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日之期便到了。这场比试十分简陋，比试的场地就是外门的演武场，观众也只有柳南霜一行人与一些喜欢凑热闹的外门弟子。当然，无垠宗难得有这样热闹的事，外围也有不少村民想上来看看热闹，柳南霜也批准了。不过让他们只能站在远处，否则可能会被误伤。
对普通村民而言，柳南霜能同意他们上来外门的地界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别说只能远远观望，就算远得只能看到小黑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而那些对比试不感兴趣的外门弟子，自然是出去送货了。毕竟在她们眼里，宴君华可是内门的三师姐，对付一个毛头小子简直绰绰有馀。留在这里看个不热闹的热闹，还不如出去送货呢！否则造成货品堆积，可是会被顾客差评的。
柳南霜不知道这些弟子的心思，只觉得这些人怎么看个比试，还跟开游园会似的？
一路走来都是内门弟子开设的小摊子不说，怎么还有人在那边表演喷火和胸口碎大石啊？！又不是什么盛会，是不是过于离谱了一点？
“霜姐姐，好看么？”柳南霜刚在心里吐槽那个顶碗的竟然借着修为顶了七十七个碗，怕是将整个外门厨房的碗都借出来了，这边胡云岫就随手从小摊子上拿了个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求夸奖。
柳南霜看着她，不禁瘪嘴——这种比武的气氛真是一言难尽，胡云岫对面具的审美也同样一言难尽。
这面具长得花里胡哨的，又大红又亮绿的，完美踩在柳南霜的审美雷点上。
于是她伸手拨开胡云岫拿着面具的手：“丑。”
见柳南霜冷漠地从自己身边走过，胡云岫立刻将原因归咎到那张面具上，愤怒地将面具丢回给摊主，学着柳南霜的口吻：“丑。”
随后小跑着跟上了快步离开的柳南霜身后。
二人走后，贩卖面具的外门弟子疑惑地将面具往自己脸上贴了贴，又拿下来左看看右看看。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这一路走来，柳南霜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想从前若是遇到宗门之间的比试，气氛都是十分严肃的，因为总是会关系着两个宗门之后关系的走向。甚至有些会关系到小宗门的生存问题，所以不会有人有心玩乐，可现在她的无垠宗怎么……？
实在不明白，柳南霜只能假装在一个摊位上拿起一盒胭脂：“这……集市，挺有意思的，是谁安排的？”
“弟子见过宗主。”摊主见是宗主来了，急忙行了礼，回答道：“宗主喜欢就好。这个集市是我们外门弟子组织的，大家都来卖一卖平时在外运货时候收来的好玩意。宗主别担心，我们不是趁机赚钱，标的都是成本价，若是有心用其他东西来换也成。大家平时都太忙了，也是趁机办个热闹罢了。”
胡云岫只是听了一句就明白了柳南霜的意思，凑到边上也假装挑选着东西，随口问道：“不是比试吗？怎么搞得跟庆典似的。”
“啊？”对胡云岫的疑问，弟子表现得十分诧异，一副“前辈你竟然不知道”的模样：“三师姐和那什么宗门的大弟子比试不是大事么？每当有大事的时候，就会办一个集市来热闹热闹，每座城都是这么做的。”
柳南霜回头与胡云岫面面相觑，大概是明白了缘由。
说白了无垠宗的这些外门弟子原先都是普通人，成为修士之后因为无垠快递，接触最多的也都是凡界人，柳南霜对外门弟子也没有诸多要求丶甚少引导，自然他们的想法就会维持在与无法修炼的凡人同样的认知。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是大事，就一定要办得热闹。
是了，外门弟子也并不知道宴君华和娄戈比试的原因。
柳南霜看着不远处玩得快乐的弟子们：“罢了罢了，无垠宗注定了会与其他宗门不同，这样也挺好的。”
“有人味。”
“嗯。”柳南霜点点头，拿起一盒胭脂塞给了胡云岫：“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