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待了许久,全林披着满头雪白冲进来,裹挟着满身的寒气,屋里的暖气叫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他抱着双臂,用力的搓了搓双肩,又搓了搓手掌,说:"殿下,宫里来消息,叫您今夜入宫。太子殿下说他午后亲自来接您。"
炭火劈啪作响,外头传来雪压枝条的声音。
屋里一声轻笑:"好啊,顾衡人呢?一整天都没见着人的。"
全林原地跳了跳:"在您屋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谋害主子的事呢。"
梁千峰随手抄起一边的烟杆子,带着余温的烟斗结结实实的敲在全林的脑袋上。
全林双手捂着受伤之地,嘟囔着嘴抱怨:"殿下打我做甚?"
梁千峰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对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就放任他一个人在我屋子里胡作非为?"
全林眼睛一亮,双手已经覆在把手上,准备当即出击:"那奴婢带您过去抓他个现行!到时候鞭子抹药,边打边上药!"
不是真的想抓,主要是很久没看见过顾衡被打了,瞧他那嚣张样子,看得就不爽,就是想找人茬。
抓没抓到无所谓,抓到了正好合了他心意。
全林将梁千峰浑身上下裹成了球,只留一只眼睛看世界,连呼吸都不顺畅。
车轮咕噜噜的响动,在雪天里算得上大动静,每经过一处,必定惊得积雪落地。
在距离主院一墙之隔地带,梁千峰忽然抬手示意全林停下。
寝屋里头,正发生着争执。
即使声音压得很低,且很快安静下来,可梁千峰还是听到了。
停顿思考了两秒,梁千峰示意全林继续往前。
全林疑惑着,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他一边推着梁千峰往前走,一边低声问:"殿下,怎么了?"
梁千峰摇头,并不回答。
回到园子的走廊下时,一股暗香缓缓漫进鼻尖。
"这三九天的,哪来的花香?"全林问着,将梁千峰带进屋里,"这也不是腊梅的香气啊。"
屋内春意盎然个,堪称百花齐放。
顾衡站在桌前,背对着大门,正在那捣鼓着什么东西。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牵着笑脸叫了一声"殿下"。
他一手剪刀,一手蓝色的八仙花,他当时在修剪那支八仙花。
梁千峰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他就自动自觉的走上前,将修剪好的花放在梁千峰手里。
"这花名为无尽夏。"
花梗落在梁千峰的手里时,他的手心被刻意的挠了下。
被揩了油的梁千峰也不说话,拿着花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就像要将这朵花看穿了去。
全林靠得近,顾衡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动作看得他嘴角抽了又抽,可梁千峰似乎默认了顾衡的动作,他还没法说个好歹来,只能不满的说:"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殿下又不是女子,怎会喜欢这些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底气不足。
说实话,今天是梁千峰的生辰,顾衡整这东西,真的比他用心多了。
可他也不差,他也给梁千峰准备了礼物的!
"无尽夏。"梁千峰重复着这个名词,手指沾了一滴鲜花上的水珠,"这些都是哪里弄来的?冬日里可不开这些花。"
顾衡嘻嘻的将全林挤开,将梁千峰推至一瓶子的百合前:"年前就着手准备了,费了好些心血呢。"
"哦?是吗?"
顾衡点头如捣蒜,走到梁千峰面前蹲下来,双眼发光的看着梁千峰。
梁千峰眼中闪过一抹喜悦,消逝的速度叫人很难察觉。
"你是在求我夸你吗?"
顾衡举目望他,眼尾都透着迷醉的意味:"殿下认为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全林皱着张脸看顾衡的一言一行,整个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在看清那眼睛里的图谋不轨后,鸡皮疙瘩应声落地,然后忍着恶心上前去推搡顾衡。
他没把人推动,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行,跺脚指着顾衡骂他不要脸。
梁千峰双眼微眯,瞅了顾衡许久,赶在全林上手要打人之前,伸手拉了一把泉林的胳膊,叫他先出去。
全林在原地犹豫不决,梁千峰腿脚不便,就怕顾衡占了梁千峰的便宜。
梁千峰将那支八仙花放在全林手上,温声说:"我找他说点事情。"
全林还在犹豫,在看到梁千峰的手摸上许久不碰的鞭子后,果断选择离开。
好戏开场了。
全林虽说幸灾乐祸,可还是出于同僚的原因,半真半假的递给顾衡一个关切的眼神,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只是可惜,没能看见顾衡被揍的场面。
屋里,梁千峰搭在鞭子上的手重新放回到大腿上,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长久的对视,谁也没打算第一个开口说话。
看得出来,在梁千峰将那支花转手送给全林后,顾衡那张明媚的脸瞬间暗沉下来,一股子不高兴的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最后还是梁千峰率先放弃这场无声的对峙,右手重新摸上鞭子,只是这次不是简单得搭在上面。
拿起鞭子,抵着顾衡的下巴,强迫人将脑袋抬起来。
"我没回来之前,是不是带人来屋里了?"
"没有啊。"顾衡平淡回答,而后抓住梁千峰的右手手腕。
他力气不清,梁千峰不去看,都知道手腕被这个混蛋给抓红了。
"为什么将我送你的花转手送给全林?"
顾衡在质问人,没有敬语,没有尊卑意识,他在大逆不道的质问他的主子。
梁千峰毫不示弱,就算被人拿捏着,也端着上位者的姿态:"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倒是你,"他眉眼含着浓浓的危险信息,"我再问一遍,我没回来之前,是不是带人来屋里了?"
顾衡蓦地松开梁千峰的手,眉头轻颤着看人:"真没有,殿下不信我?"
梁千峰将鞭子随地一扔,接着捏住顾衡的下巴:"我在想,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连个房内人都没有,你要想解决个人问题,大可以去做,但不能胆大包天的在我屋子里。你找谁我都无所谓,总不能让你跟在我身边死耗。"
顾衡眨了下眼,眼皮酸涩难受:"殿下也未曾婚配。今日是殿下的良辰,为何要生气,是因为我做的不好吗?"
"不,我很喜欢。"梁千峰强行掰着顾衡的脸往另一边去,"不过你得记住一个事情,自远表哥将你送到我手上那天起,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没我的允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东西可以想,什么东西不能想,都是由我来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