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来罢朝的日子越来越多,这似乎意味着某种信号。
尽管上一回皇帝的敲打还历历在目,眼下,暗地里拉帮结派的官员却越来越多。
谁也不想因一时站队慢,输此一步,之后便步步都输给仇人或世敌。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右相,二朝元老,位高权重,即便不站队,不管到时新皇哪位,新皇都得对他客气几分。
朝廷原本大抵分为三派,老实本分忠君党,加上太子党与三皇子党。
最近莫名其妙多出来一派,太子与三皇子那哪边都不沾,问就是忠君,典型的就有新走马上任的户部尚书——江潋。
江潋此人,原是右相爱徒。
寒门学子,上届科考探花郎,进殿试后被右相收入门下,右相评其有状元之才,但他写的策论与他本人为人一般,太过耿直,恐难中得头名。
姜还是老的辣,果不其然,当年中状元的另有其人。
江潋排行第三,他倒看得开,走马游街时喜笑颜开地接了一大捧姑娘们投来的花束,回头喜气洋洋上任户部,在里头当了个闲职。
这是虞舒给李凤仪的名单里,写在首位的几人之一。
江潋性格正直,有抱负,肯担当,上任官职之后,因其不肯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导致官位一直无法再进一步,只能当个闲散小官。
即便如此,交到他手上的事情,他仍会办得漂漂亮亮,闲暇时,便日日去右相府上报到,跟着右相学习,是可用之人,要打动他站队也不容易。
虞舒和李凤仪共同的心愿不止是最高之位,夺位易,守庆国难。
庆国大厦将倾,很多地方都有问题,先笼络能人,剑指皇位,再从上而下轮番整改,或许还有救。
有所在意者,便以其所求引诱,如江潋这般一心建国立业者。
李凤仪与虞舒几番商讨对策,虞舒想到一个虽馊,但八成有用的主意。
她让李凤仪日日便装悄悄前去拜访右相,第一日不带礼物,右相忠君,不会接受任何派别的示好,哪怕她现在还只是公主,带礼物都容易引起右相警惕。
之后日日到访但纯莫名其妙瞎聊引右相烦意,这时再恍若忽然懂事般送些聊天时说到的小物件。
右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动,她们不止不打算以此拉拢右相,她二人的曲线救国政策,是假装笨拙拉拢右相,实则拉江潋入伙。
再者,只要拉过来了江潋,右相即使不在她们这边,江潋日后若有疑惑,找到他这个老师,他难道不会指点一二?
户部尚书落马,加之皇帝罢朝,户部群龙无首,谁都想往户部插上一脚。
整个户部被搅动得乌烟瘴气,各项事务一应乱七八糟,甚至连点卯都无人管束,江潋本就厌烦搅入纷争之内,近日干脆消极怠工,每日去右相府去得比户部还勤。
右相被李凤仪缠得烦不胜烦。他真是服了,这庆安公主身份高贵,他不好直接将人家扫地出府,只能委婉赶客。
偏偏无论他怎么好说歹说,这位二公主,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稳坐屋内,挪都不带挪一下位子的。
好在天色渐晚,人终是走了,谁知,第二天,二公主竟又来了。右相琢磨来琢磨去,都没搞明白这个二公主到底想干嘛,天天来他府上点卯似的。
好不容易不必鸡鸣时分就起早去上早朝,右相安详的闭眼睡回笼觉,他已然不是该奋斗的年纪,他是该享受成果的年纪了,当然不必和年轻学子一般努力。
下人就来通传,“大人,二公主前来拜访。”
右相尚未睁眼,仍觉眼前仿佛一黑又一黑。
身边夫人不耐烦推他,“快去,我晚点再去啊。”随即翻了个身,呼吸声便又平稳了起来。
右相认命地爬了起来,无事被迫早起的人怨气比鬼都重,右相垮着一张老脸踏进正殿,正首二公主殿下倒是精力十足,身边仆从也颇有能耐,自己带了茶杯茶具和、好茶。
右相咬牙,他素日自诩情绪控制能力极强,一般都只有他惹别人不爽的份。
今日,他是真忍不住气闷,这主仆几人真是把他家当自己家,他就收拾收拾穿个衣服走过来的时间,公主身边女官竟连茶都泡好了。
这茶清新自然的香味,他刚踏进殿门便闻见了,闻着无端让人觉着心旷神怡,但是,这是在他家啊!
二公主举起茶杯朝他问好,“杨老,久仰久仰,本宫带了些庐山云雾茶请您品鉴。”
好一副端庄贵女姿态。
右相老脸一抽,昨日二公主还只说久仰久仰,然后尬聊,接着死赖在他家混吃混喝,今日倒是知晓带茶来了。
小老头坐上前,心情郁闷至极,实在无心和二公主绕弯打太极。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好喝。”没什么灵魂的称赞完,立即问出他心中疑惑,“公主今日又是为何前来?”
李凤仪指指女官手中茶叶,“给杨老送茶来了。”
就说二公主身边仆从极有眼力见吧,她这一指,那女官便迅速把手中另一盒未曾打开的茶盒递到他家小厮手中。
右相点头表示知道了,那茶叶都送来了,公主是不是该?
他眼神略带疑惑的望向二公主,企图让她读懂自己眼神传递的意味。
但右相的希望终究是一场空,李凤仪又开始侃天侃地,一通瞎聊。
真催眠啊,右相疲惫地喝茶,一上午起码如了五回厕。
又是一天。
李凤仪熬鹰似的,就是不说为何前来的原因,但日日坚持清晨第一声鸡鸣时分便来右相府上报到,聊至天黑时用过晚膳才走。
没过多少天,右相先撑不住了,他骂骂咧咧地招来了爱徒——江潋,他寻思,左右爱徒还年轻,便让爱徒替他撑上一撑。
他是服了二公主了,他跑不成,躲还不成吗?
右相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沾沾自喜。
谁知,他原以为他的乖徒儿和公主聊天定然也如他一般聊得一头雾水。
却在某一天,下午前去查看乖徒儿招待公主招待得如何时,发现他的乖徒儿聊得精神抖擞,神采飞扬,显而易见,二人相谈甚欢。
右相震惊,右相脑袋一团乱麻的线条在这一刻终是明朗了起来。
天杀的!堂堂公主竟如此阴险狡诈!
他的乖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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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虞舒近期,第三次遇见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