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重洺就这样看了他很久。
似乎是不想轻易满足他,又似乎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最终,他离开了,脚步匆忙地像是在逃亡。
“砰”地一声,房间门被关上,屋内恢复寂静。
卓情缓缓睁开眼,情绪释放后只剩下满心疲惫,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来来回回全是封重洺那些狠戾的话,以及最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红色。
卓情甩了甩头,不愿再想。
他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有家人陪在身边,从越来越高工资的工作中收获价值感,——这种生活很好,他不想再经历任何风浪。
卓情从床上站起来,准备走人,却诡异地打不开门。
他不信邪地尝试了很久,还是打不开。
卓情脸色发青,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怒叫那人的名字,“封重洺?封重洺!”
“你想干什么!”卓情锤门,“封重洺你开门!”
喊了几十分钟嗓子都喊哑了,回答他的只有满地的寂静。
卓情狠狠踢了脚门,摸向口袋。
神色一变,他将上下几个口袋都摸了个遍,没有,手机没了——
他的心彻底沉入了海底。
卓情一夜没睡,他的作息让他很清醒,另外就是,他还没有心大到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外面天一亮,他就趴在门上听,企图捕捉到封重洺的一点声音。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有零星一点响动传来,卓情立刻锤门,大叫,“封重洺!封重洺!”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门口。
卓情缓缓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人没说话,似乎也没有开门的想法,他咽了下口水,又往前走了一步,伏在门上,尽量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不答。
卓情又说:“我昨天情绪激动了,我的错,我今天好好和你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想要我怎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给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行不行?”
没声音。
卓情咬牙,指尖扣着门板,“封重洺,你别太过分了,我他妈对不起你什么!就算我过去真的对不起你,你不是已经报复过我了,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你给我开门!放我出去!”
“两不相欠?”
他突然出声,卓情吓得差点从门上弹开。
“我同意了吗?”封重洺这样问他。
这要谁同意?卓情不明白,这难道不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吗?这都一年了,封重洺才要来找他算账,他的反射弧这么长吗?
卓情思考的几秒,封重洺似乎就不耐烦了。
冷淡至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待到死吧。”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封重洺早就不在了。
一整个早上,卓情都在崩溃的边缘,他想不通封重洺这是要做什么,留下一两句有病的话,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遥远处传来电子锁被打开的声音。
卓情立马站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他扶着墙歇了几秒才缓过来。
脚步声渐渐近了,卓情在扑上去和躲起来之间反复横跳,在他纠结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是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他想起来了,他在山上看过这个人。
卓情蹙眉,“封重洺呢?”
顾雁走进来,手里拎着一摞外卖盒,走向屋内的桌子。
房门大敞,他背对着自己,卓情心头一动,就要往外跑。
那人却像是背后长眼一样,突然开口,“请卓少还是考虑清楚为好。”
卓情身影一顿。
顾雁转了过来,他的头是微微低着的,很恭谨的姿态,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两个态度,“卓少您觉得您跑得了吗?”
“您心里是清楚的,不是吗?”顾雁说:“卓少您不如顺着老板,先让老板开心了,他一开心,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吗?”
“我为什么要让他开心。”卓情语气冰冷。
顾雁的头更低了,“我以为您是聪明人。”
卓情的手捏得很紧,他听到了自己的指骨在响。
“抱歉,”顾雁从善如流:“您该吃饭了。”说完就退了出去。
卓情眼睁睁地看着门在他面前再次锁上了。
他没吃,把那一堆全扫地上去了。
他就坐在门边,等封重洺回来。
顾雁说的一堆屁话,只有一句有点道理,——他跑不了。
他要和封重洺好好谈谈。
但是封重洺似乎不打算再见他了。
他已经两天没出现了,在卓情连续两天把顾雁送来的饭扑掉后。
他本来还想硬气一点不喝水的,但是饥饿确实难熬,胃里像着了火,他只有一直喝水去降温。
一直到第三天,卓情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去洗了澡。
洗到一半,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意识。
模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那个声音很熟悉,曾经很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努力想说些什么,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动也不能动。
他就这么浮浮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光斑,他慢慢睁开眼,一张忘不掉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故意的。”那人凶他。
他的意识还没完全回来,根本听不明白,只怔怔地望着那张脸,不知道回话。
封重洺眯起眼,捏了下他的手。
卓情刚挂完针,输液贴还贴在手上,封重洺也没多大力气,他就喊疼。
“你活该。”封重洺说。
卓情听不懂,眼睛又要闭上。
他好累,好困,只想睡觉。
但是那人不让他睡,一会摸他的脸,一会捏他的鼻子。
过去的许多画面纷至沓来,卓情的大脑一片混乱,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封重洺,”他迷迷糊糊地喊他,把脑袋往他手心里送,“别,好困。”依恋的、沉迷的,像是求饶,又像是撒娇。
封重洺呼吸猛地急促了。
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间逼仄的小平屋,卓情睡在他的旁边,在无数个深夜和他讨饶。
封重洺被激得眼眶发红,他轻柔地托住他的脸颊,语气却故作凶狠,“我送你的戒指呢。”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排斥的字眼,卓情的睫毛急促抖动起来,眼尾泛起红色,像是快哭了。
封重洺赶紧退开了,手忙脚乱地又去摸他的眼,摸了好久,他才不抖了。
卓情的眼皮是淡粉色的,薄薄的,很容易流泪的一双眼睛。
封重洺情不自禁低下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
过了好久才放开,他不死心地再次轻声确认:“你扔了吗?”
卓情脸上的抵抗情绪很重,像是陷在一个痛苦的梦里,呢喃着说“不要。”
封重洺心口一疼,“你不要我的是想要谁的?”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卓情彻底睡着了。
大概是疯了,封重洺想,他居然妄图和一个睡梦中的人对话。
他忍了忍,没忍住,把人攥地更紧,小声又不容拒绝地说:
“必须得要。”
第51章 一点点“真”。
卓情很久没睡过这么长的觉了。
没有闹钟、没有摊铺的吆喝、没有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一个早晨。
浑身的肌理骨骼仿佛被人拆开重组一样,舒适到不像是自己的。
卓情把头更深地埋进被子里,被以一个更柔软的形状包裹,暖呼呼地,像云朵。
——这不是家里的棉被触感。
卓情腾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愣了半分钟才想起这是在哪。
他被封重洺关起来了。
今天是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