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善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也变了,“看、看不太出来,就你笑的时候会有些明显。”
封重洺没说话。
他终于弄懂封远之最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出乎封重洺的意料,封远之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找他。
他不觉得过关了,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四天下午,他结束一个长会出来,顾雁在办公室门前等他,神色凝重。
封重洺先行进去,顾雁紧随其后。
“老板,”他把平板递到封重洺面前,“您看这个……”
封重洺接过,上面显示的是一则新闻消息。
大字标题写得很清楚——
封氏继承人封重洺官宣结婚喜讯,将与荣源千金吴善敏共赴婚姻殿堂。
顾雁:“是两个小时前集团内部放出的消息。”
那时候他还在开会。
封重洺靠回椅背,将平板重重扔回桌上。
后一个小时,他什么都没干,一直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晚上八点刚过,安姨的电话进来了。
封重洺的右眼毫无征兆地跳了下。
他接起,道:“安姨。”
“小少爷啊。”
安姨的声音还是一如即往的温暖,封重洺的心定了一些,“您说。”
“你好几天没回来啦。”
“有点忙。”
“这、那……”安姨忽然欲言又止起来,好一会才下决心似地说:“刚才姨看电视看到一个新闻……”
不用她明说,封重洺已经听懂了。
“哎呀,姨不是想质问你……就是吧,小卓也看到啦。”
“姨不反对你结婚,你这个年纪也该结婚啦,但是吧,你要不要回来和小卓解释一下……”
她后面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封重洺却听不清了,低低地打断了她,“知道了。”挂了电话。
他完全陷在一团乱麻里。
封远之这步确实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卓情本就十分抗拒他,这下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对,错了。
封重洺忽然笑了,他被安姨误导了。
卓情才不需要他的解释,因为他不在乎。
卓情根本不会难过,他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他,知道他要结婚恐怕高兴都来不及。
甚至会觉得终于可以摆脱他。
封重洺拿出抽屉里的烟,打火机点了三四次才点着。
他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白雾落到他的睫毛上,像是染了一层霜。
他轻轻启唇。
“做梦。”
晚上九点,封远之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封重洺敲开门,走进去。
封远之坐在会客的沙发上,面前摆着茶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封重洺叫了声“董事长”,走过去。
“坐。”封远之说。
封重洺在他对面坐下。
头顶一圈的灯光如昼,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封重洺借着这亮堂到刺目的灯光,注视着他面前的人。
封远之已经不复他记忆中的模样。
头上白发一缕一缕地增多,皱纹像线条一样布满他的嘴角,眼皮变得松弛,挂下来遮住一半的瞳孔,一思一行让人琢磨不透,不怒而自威。
从封长林事件结束后,封远之的手腕只比一年前更加专横独断。封重洺对此感受颇深。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封远之不紧不慢地开口。
封重洺说“没”。
“哦。专门等我的。”封远之瞥他,意味不明地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封重洺知道封远之对他来的目的一清二楚,但他却要让他亲自说。
封重洺停顿数秒,道:“关于我和吴善敏的婚约——”
“我以为你会更沉稳一些。”封远之面色忽沉。
封重洺装作听不懂,“我想问的是,婚期大约在什么时候。”
这下换成封远之沉默了,那双半是浑浊半是清明的眼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想穿透他的皮肤,将他的灵魂拽出来验查。
半晌,他才慢悠悠答,“下个月先订婚。”
封重洺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晦暗,“会不会太早。”
“你和小敏处得不好?”
“没有。”
“那早什么?”封远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还是说,你有其他事?”
封重洺依然:“没有。”
话题似乎是到此结束了,封远之放下杯子,发出很轻的碰撞声响,“你最近和薛珩联系了吗?”
封重洺看他。
“我刚才和他舅舅通了个电话,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封远之微微笑了,“薛珩前两天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薛总气得打断了他一条腿,要给他送他舅的部队去。”
封远之的目光锁在封重洺的脸上,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
他慢声继续道:“他哥还是太惯他了,私下里怎么玩都行,什么把握敢闹到明面上来。”
封重洺的下颌紧绷着,只说:“我晚点和他联系。”
“你别去触薛总的霉头,过阵子再说。”封远之道:“等你订婚的时候,薛总总不能再关着他了,让薛珩沾沾你的面儿,出来透个风,你给他做个榜样,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
封重洺从封远之的办公室出来。
他在里面待了半小时不到,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他下楼,让司机离开,坐到车里。
没启动,伏在方向盘上,长久没动。
封重洺掏出手机,先给薛珩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打开对话框,发了个“?”过去。
随后,他驱车开往小洋房。
他已经四天没过来了。
到的时候时针刚刚走过十二点,出乎意料的是,客厅的灯大开着。
封重洺站在门口,和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卓情对上视线。
卓情几乎是瞬间错开了眼,同时,电视上亮起GAME OVER的加粗字号。
他的脊背崩得很直,封重洺看出他想走,在犹豫。
“这么晚还不睡。”他走过去,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卓情绷着脸,直视屏幕,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封重洺看着他冷淡的侧脸,胸口一阵发闷,却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卓情是盘着腿坐在上面的,把脚放下去,够他的拖鞋。要走。
封重洺叫他的名字,“卓情。”
他的动作停了,细白的脚踝在灯光下似乎发着光。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封重洺将目光移回他的脸上。
卓情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一下,忽然勾唇,“过来找我履行‘条件’?”
封重洺闭了闭眼。
卓情把视线收回,盯着地板,不笑了。
“我没吃晚饭,”封重洺岔开话题,“可以煮点东西给我吃吗?”
卓情这一年厨艺精进不少,但是他不想给封重洺做。
“你喊安姨。”
“安姨年纪大了,”封重洺说:“你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