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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僵尸缪斯 > 第49章

我自然不愿和他提受了家法的事,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心里却是喝了蜜,我抿唇笑了:“我这几日没来,你盼着呢?”

他不答话,唇角绷紧,似是生了恼意。

美人生气,亦是极为赏心悦目,我却舍不得令他有一丝不悦,从怀里掏出今日匆匆临摹的《海错图》,递给他:“今日,我画了鲸鱼。”

他接过去,正要打开,眉心却一蹙。

见他盯着画卷上一丝暗褐色的血迹,我连忙把画卷夺过来,想擦去,却感到衣襟被攥住,扯开了些。

见他攥着我的衣襟,蓝眸盯着胸口被鞭笞的伤痕处,瞳孔遽缩,我一把捂住了衣缝:“这是……”

“有人打你?”

我支支吾吾:“我……我犯错了,阿爹罚了,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他僵了半晌,才出声:“我送你的药呢?为何不擦?”

——舍不得。

我没说话,见他转身进了回廊。

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原地等了会,便见他取了一个瓷瓶和一块棉布来。

“上衣,脱了。”

我低头将腰带解开,上衣褪到腰间,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听他半天没动静,我料想是这胸口红红紫紫的一道道将他这锦衣玉食的王子吓着了,便要自己动手上药,手腕却被蓦地攥住,很紧。

“别动。”

我被吓了一跳,垂下手,感到胸口被轻轻点上凉丝丝的药液,心似被雨水打得摇曳颤抖的草叶,手指不由自主地抠进下方的泥土里。

我有些口干舌燥,抬眸想去看他,却先注意到了自己身子的变化,我蹿起来面朝墙穿好了衣服,羞得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

他看到了吗?

我耳根滚烫,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好,好痒,还是我自己来吧。”

后方传来细细簌簌衣料摩擦的动静,似他站起了身,来到我背后,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梢,一个药瓶被塞到了我手里。

接着,他的气息又离去了。

“弥伽?”

他的声音,在几尺开外响起。

“嗯?”

“若你愿意,我可向母上请求,为我身边多添一位侍童,以后,你便可,不回家了。”

他是在,开口问我,要不要与他朝夕相伴吗?

心一阵狂跳,我攥着药瓶,失神了半日,才魂归体壳,连忙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家的。”

家里还有阿娘阿妹呢,我若不回去,她们怎么办呀?

第66章 狐诱

家里还有阿娘阿妹呢,我若不回去,她们怎么办呀?

“可你阿爹,会打你。”

“打我,那也是因为我犯了错,他也不是成日打我,而且我阿娘很疼我,我不回家,她会难过的。”我一边上药,一边回他。

后边静了静,又问:“你阿娘,如何疼你?”

我抿唇笑了:“那有太多可说的了,我阿娘呀……”我絮絮叨叨地给他细数了一遍我阿娘的好,从幼时说到现在,从夏天说到冬天,听得背后一片死寂,我突然梗住了,想起了他那位蒙着面的“母尊”。

那女子,不似有半点关心他。

回过头去,他竟是僵立在那,听得出了神,眼圈泛红。

“那林!”我一惊,朝他扑去,想也没想,将他抱住了,“对不起……”

他比我高一头,刚好下巴能搁在我的肩上。

我瞧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到鬓角凉丝丝的,似被濡湿了。

是他的泪。

“我阿娘,不疼我。”他沙哑道,声音很轻,“她成日,只知道逼我修炼,希冀我有朝一日飞升成神,可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成神。”

我不懂:“成神有什么不好吗?神灵不是无所不能,长生不老吗?神灵还能飞,那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啊,神灵长生不老,便也永世孤独。待牵挂之人全部逝去,还独活于世,面对漫漫岁月,没有尽头。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心头一震,对啊,如果那林飞升成神,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手臂忍不住将他的腰身收紧,我小声道:“那要不,你偷偷懒,在你阿娘检查时,你就修炼一下,她一走,你就陪我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肯定飞升不了,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做朋友了。”

他胸口一震,似是被我逗乐了,掩面转过身去:“明日,你还来吗?”

我点点头:“我以后,每日都来陪你。如果没来……”

他接道:“我就差白哈尔去找你。在何处,能找到你?”

我笑了:“白哈尔这么大,到哪里去都会吓着人的。若我没来,那就是家中有事或在上课,以后还要学画,一忙完,我就来找你。

墙檐上传来嘎嘎一声,听见了我说它坏话,白哈尔斜睨着我,我冲它一吐舌头,却在此时听见自己肚子里发出咕隆隆的一串闷响。

“这糕点也太精致了吧?”

看着那林拿来的一叠红色的花状糕点,我不由睁大了眼,拿起来咬一口,满喉生香,味道酸甜,令我口舌生津,一口气吃下好几个。

“好吃吗?”那林瞧着我,眼神似月下水面,浮光潋滟。

我鼓着腮包子,连连点头。

我是不受宠的庶子,家里有好吃的轮不上我,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哪里吃过这般好吃的糕点?

这是宫廷糕点吧?

我猜测着,抹抹嘴,问他:“是你家里做的?”

“我…自己做的。”

我惊呆了:“你……手艺这么好?你怎么自己弄吃的?你没仆人吗?”

“有。”他敛目,看着地上,“你三日没来,荼蘼花开始谢了,我修炼完,闲着无事,就收集了一些,让仆人教我做的。”

我一怔,抬起头,才发现那一树荼蘼确实凋谢了不少。

我们相识在仲夏,一转眼,已经夏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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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想起那有关荼蘼的诗句——开到荼靡花事了。

心里无端泛起一丝哀伤,我下意识地捉住他的手:“那林,我们出去吧?你能出去吗?”

他眼眸微亮:“我……不能过河界。你想去何处?”

“去附近转转,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平时画的那些花鸟虫鱼,你想去看看吗?天一黑我就送你回来?”我瞥了一眼那走廊,我每次来都没撞见过那两个红衣祭司,况且他们也答应过那林不将他看得太紧,只要不过山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我一蹦三尺高,爬上墙头,正想用腰带将他也拉上来,却见他轻轻一跃,便够着了墙沿,十分熟练地爬了上来,看上去也不是头一回。

我有些意外,这看上去循规蹈矩的小圣君,其实也不大安分嘛!

我笑起来,抓着他的手在林间好一阵奔跑,到了山脚下的河边。

我渴极了,刚俯身捧了口水喝,就听见呼啦啦的一阵响由远及近,一抬眸,便见被我们一路惊起的鸟雀竟都落在我们坐的岩石附近。河边饮水的小鹿、山羊、猴儿,都围了过来,聚拢在那林身周,用头轻蹭着那林的手,仿佛都是他虔诚的信徒,不,更像是朋友。

而那林并不意外,摸了摸这些小兽们的头,喃喃低语,似在吟唱,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痴痴地望着他倒映在水面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与那些走兽一起伏爬过去,轻蹭了他的手。

他手一僵,俯视着我:“你胡闹什么?”

我撅起嘴:“你和它们说话,我听不懂,可我也想听。”

他眼神透着无奈,似笑非笑的:“这是兽语,你自然听不懂。”

“我也是兽。”我喵了一声,盯着他的蓝眸,被美色迷了心窍,脑子一热,竟学着旁边的麋鹿,舔了一下他的手背。

霎时,我便见一片红潮肉眼可见的自他颈根漫上了耳根,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嘴:“对不起,我就是想逗你玩儿……你别生气!我给你洗洗!”

我手足无措地捧了把水,要给他洗手,他却将手一缩,脸别了开来,玉白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惊心动魄。我傻望着他侧脸,心怦怦狂跳,见他静了半晌,才喉结微动:“你一点也不像猫儿。”

他未答,只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只鹿的头,站起身来。我丢魂一样跟着他,顺河边走了不远,我竟看见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团白色的物事,细看,竟是一只狼,背脊微微起伏,还活着,嘴巴半张着,舌头长长垂在獠牙外边,呈紫黑色。

“那林!”我牵住他的衣角,“还是别过去了吧,那是狼。”

“无事,我喂过它。”那林走过去,在河边半跪下来,将那狼的头轻轻捧起,搁在自己膝上,扒开它半睁半闭的眼皮看了看,神色悲悯地低下头,吻了吻它的眉心。

狼发出粗重的喘息,黯淡的眼瞳转向他,似想诉说什么,低低嘶鸣了一声。那林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狼的遗言,合上了它的眼,又起身朝林间走去。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便见他在一颗树前停下脚步,半蹲了下来,扒开了灌木丛。

我一眼便发现,灌木遮掩的位置,赫然是个树洞。

——洞里,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怯怯望着外面,几个绒毛团子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呀!”我惊叫起来,那林回眸看我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伏身下去,将那几个绒毛团子掏了出来。小狼拼命挣扎,嘶叫着抓咬他的手,我几步冲去,想抢过一两只,却见那几团小崽都叼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咂咂吮吸起来,仿佛他的血是营养美味的母乳一般。我心疼死了他的手,撕下衣袖想替他包扎,那林却摇摇头,用眼神制止我:“万物有灵,他们的母亲将他们交给了我,便是与我结了缘。”

“以身饲狼……哪有你这般的。”我嘟囔道,把袖子捋了起来,“这些小狼是我与你一起发现的,我也来喂点。”

“不成。”那林却转身不让我碰狼,我只好随他一起在树边坐下,与他一起哄喂它们。

“妙哉妙哉…哈哈哈……”

正在此时,从不远处飘来一串笑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河上正有一排浮筏漂来,筏上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袂飘飞,手上柱一长杖,杖上挂着个葫芦,身旁还站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待那筏子漂到我们近处,我才发现他是在看着那林笑,眼神似是十分欣赏他,捋着胡子颔首道:“古有释迦牟尼以身饲虎,今有小圣君以血哺狼,真乃至仁至善。”

“多谢道长夸赞。”那林摸了摸手里快要睡着的狼崽,朝他淡淡一笑,似与这老者已是旧识,“道长今日又是路过?”

道士?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想来他就是爻教中人。我听先生提过,爻教是前朝的国教,荼生教成为国教后,爻教道士们都被要求加入荼生教,从奉救苦爷改奉吞赦天尊为神,不肯屈从者要么驱逐出国境,要么被迫害至死,如今竟还能见到道士,实在稀罕。

那老者摇摇头:“贫道要南下了,特地来看一看你。贫道说过,小圣君天生灵脉通达,心有七窍,通晓百兽之语,又心地仁善,是有仙缘之人,不该陷于炼狱,随贫道走吧。”

那林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此处于我,并非全然是地狱。”

老者敛了笑,竟朝那林深深鞠了一躬。我虽不懂那林所言,可那老者的神态,却是看起来很敬佩他一般。起身时,老者拍了拍身旁小童的头:“若你也能有此等道心,为师也便此生无憾了。”说完,他又看向那林,一生长叹,“也罢,也罢……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誰入地狱?”

说罢,他便用手中长杖一撑岸边,顺水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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