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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僵尸缪斯 > 第70章

第98章 灯泪

正当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大叫:“圣殿中正在举行祭祀,教皇设了禁令,王上,王上,您不能进去!”

“什么祭祀,明明就是在给九哥举行神婚罢?滚开!”

我朝骚乱处望去,竟见数十名持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与那些守在这石殿门口的红衣祭司们厮杀起来,一个衣衫华贵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只往祭坛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便僵立在了那里。

“母尊……你在做什么?”他盯着我的尸身,脚步虚浮地踉跄了几步,喃喃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是,在给九哥举行神婚吗?”

“去,把你九哥叫来……”那伏在地上的女魔头忽然嘶哑道。

我想起大夫人所言,心里一紧,不,绝不能叫那林来!她定是要对那林不利!我大喊起来,可他们显然什么也听不到,那洛亦对那女魔头的话置若罔闻,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踉跄闯入了祭坛里,跪在了我尸身旁。我满身的伤痕令我看起来死状凄惨,许是将他骇傻了,他怔怔看着我的尸身,半晌,手才颤抖着探向我被剜开的胸口:“弥伽?弥伽,你醒醒……”

可我的尸身自然无法回应他。

“母尊,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咳咳……”他嘶嚎一声,红了双眼,剧烈咳嗽起来,咳声又急又响,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无法喘息一般,倒抽了一口气,呕出一口鲜血来,一头栽倒在了我的尸身上。

“那洛?那洛!”

我唤着他的名字,见那女魔头摇摇晃晃地起身,一把攥住他的后颈,将他拎了起来:“废物,连做个瓶子都是破的,及不上你兄长半分,除了当摆设,你还能做什么?生你又有何用?”她似怒极反笑,“罢了,暂且先用你……”

说完,她便一口咬住了那洛的颈侧。

我震惊地睁大眼,看见血红的脉络转瞬自他的手背爬上那洛脸颊,他浑身颤抖,垂着的头向后仰起,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做什么!他是你的儿子!”我怒吼着,冲到他们面前,可双手自那洛的身躯径直穿过,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嘴唇血色褪尽,颤抖的身躯渐渐不动了,如破布偶一般,被扔在了地上。他奄奄一息地抬起眼皮,望向我的尸身,手颤抖地伸出手,攥住了我尸身的手,瞳孔缩了缩,眼角滑下一滴泪来,嘴唇翕张着,好像竭力想说什么。

我将耳朵贴到他唇边。

“悔……不该……”

“把王上送回寝宫,好生调养。余下的人,抓起来好好审问,我要知道,是谁敢往我选的祭品身上下毒。”

“是。教皇,这祭品的尸身,如何处置?”

女魔回眸扫了我一眼,她脸上的红纹已然不见了,只剩颈部还余下些许——我复仇失败了。我不但赔上了自己的命,也使那林和那洛兄弟俩头顶悬着的闸刀,就要更快地落下来了。

“死了就无用了。烧了吧,做成供灯,送到登天塔的神龛底下放着。他那么喜欢这孩子,就让这孩子伴他朝朝暮暮吧。只不过,在圣君飞升前,这孩子死了的事,切忌要瞒住。圣君若问起来,就说,这孩子尚未恢复,还在本尊这儿休养。”

我仰头望向这圣殿的穹顶,想飞出去找到那林,要他快些逃走,可我的魂魄却徘徊在上空,无法离开,很快,我意识到,我的魂魄只能跟着我的尸骸。我看着几个祭司们围过来,将我的尸神抬起,祭坛上一扇门打开,露出一道石梯,他们走进去,走到了底下更黑暗而阔大的石殿里。无数瘦骨嶙峋的人被囚困在笼中,有了的没了双目,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背无皮,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我看见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鬼魂漂在空中,却无能为力。

他们都被拘禁在此,以肉身为石,铺就了这些人的登天之路。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的尸身被扔进巨大的火炉里,火焰燃烧起来,不过须臾,就骨肉焚尽,只剩一根脊柱,一个头骨,从黑乎乎的灰烬里工匠们拾出来,叮叮当当的凿开,做成了灯台与灯碗。

我麻木地凝视着那盏我自己尸骨制成的灯,忽听工匠惊叫了一声:“咦,这红色的,是什么?怎么嵌在骨头里面?”

另一个工匠探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个戒指?”

“看起来怪值钱的,要不,给它凿出来……”

“别乱凿,这嵌得深,当心凿坏了灯柱,要用自己的来还!”

雕灯的工匠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乱凿了。

我伸出手去,抚触这嵌在我脊骨里的戒指,那林送我的戒指。

我得做点什么,救我的爱人。

忽而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我回眸望去,便瞧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漂着一对打着纸伞的瘦长身影,一红,一蓝。

虽未与他们素未谋面,我却意识到,他们是来接我的鬼差。

我躲在灯后,却见他们并未上来拘我,只是远远漂在那里,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生死有命,你若心怀不甘,弥留此地,不愿轮回,超过头七之限,三魂七魄皆散,便会如它们一般,只余下一丝灵念,变成此地的地缚灵,不得往生。”

我摇摇头:“我不愿往生,不愿轮回,求鬼差大人许我留在此处,护我爱人周全。”

“你并非厉鬼,不过一介新魂,如何护你的爱人?”

我不可置信:“为何我死得如此凄惨,却还不是厉鬼?”

对面一声长叹:“因你本性纯善,至死,心中仍是爱大过于恨。若你化成厉鬼,完成心中所愿,便会魂飞魄散,也就见不到我们了。”

我一怔。我对那林的爱,竟让我无力护他,何其讽刺!

我双手作揖,朝他们一拜:“我想做厉鬼!鬼差大人,求你们让我化成厉鬼,我想护他,哪怕魂飞魄散,不得往生,我亦心甘情愿!”

“此事,我们无能为力。不过,你若实在思念他,便朝物件吹气,物件若有动静,他兴许会有所感知。”

我一愣,试着朝那盏灯吹了吹气,果然,烛火闪了闪。我心中感激:“多谢鬼差大人提醒!”

“你们,将新制的供灯都拿过来。”

身后有人高声道,我一惊,回眸看去,说话的是那胖祭司,身后跟着那面相阴郁的瘦子。工匠们将手头的供灯纷纷呈上,胖祭司接过了我尸骨制成的那一盏朝外走去,我的魂魄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漂去,便听飘渺的声音又自后方传来:“记住,七日为限。此处阴气最盛,乃鬼门入口,我们便在此侯你,若你不来,我们便无法渡你了。”

“多谢提醒。”我朝他们的方向深深一拜。

“当—当—当——”

随钟声响彻上空,登天塔的宫门在眼前轰然开启。我朝门内望去,那林就在几步之遥,可他看不见我,不知我们已生死相隔。

“恭迎圣君出关。”门口的祭司们齐齐朝他躬身行礼,那林只朝他点了点头,便匆匆朝门外走来。

“班丹,母尊可将他治好了?”那林扫了一眼面前那胖祭司手中的供灯,未察觉异样,目光朝圣殿的方向投去。我于半空中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面庞,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只拂起了一丝微风。

胖祭司波澜不惊地笑道:“教皇大人神通广大,自然治好了,现下,她正在亲自筹备您的婚典呢。”

“太好了,我这就去接他。”那林微笑起来,一双宛如死水的蓝眸也泛起光彩,有了少年时的生气,可他话音未落,祭司们便都跪了下来。

“圣君尚未飞升,教皇特意交待过,一定要圣君以天神之躯去迎娶神妃。”

他蹙起眉心:“不知为何,这三日本尊还是未能突破关隘,正想去问问母尊。”

“那林。”一声女子的轻唤悠悠传来,我抬眸望去,见那女魔头站在圣殿顶层的塔楼之上,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红衣盛装的身影,只是头上戴了弯月状的头饰,被垂下来的面帘流苏遮住了面容。

我睁大双眼,那身影,竟与我很是相似。

她不会是想用别人冒充我,哄骗那林吧?

“你的神妃已安然无恙,你便放心继续修炼罢,母尊会照料好他。”

“弥伽!”那林仰头唤道,我心头一颤,回眸看他,他亦看着我的方向,目光直直穿过我的魂魄,望向那塔楼上方。

“那林,我在,你放心,我很好。”

一个与我一样的嗓音答道。

我一惊,旋即想通了。

那女魔头打定了主意支开那林取我性命,想必早就想好了这偷梁换柱的对策,只是那林若无法识破,于他而言便是离死期更近了一步。

我心急如焚,见那林目光不移,仍然望着塔楼之上:“母尊,可否允他掀开面帘,让我看他一眼?”

我回头望去,那女魔头微微颌首,那身着婚服,与我身形相似的人竟真的抬起手来,掀开了面帘,露出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来——自然,连身形声音都仿了,又怎会没经过易容的伪装?

“那不是我,那林!”

我回眸看着他大吼,而那林目光深凝,唇角微牵,显然是信了。

“回去吧,若今夜你还不能突破关隘,母尊会去助你。”

“那林!”我大声唤着他的名字,手在他眼前晃动,可他根本看不见我。想起那鬼差的提醒,我朝他吹了口气,那林却已回身进了宫门。

祭司们将手里的供灯一一放在神龛下,自也包括我那一盏。我声嘶力竭地唤着他的名字,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路过神龛时,那林脚步一顿,目光却是掠过了所有新换上的供灯,眉心深蹙。

一双蓝眸眼底,既有厌恶,又有怜悯。

想必,他多少知道,这些供灯的来历。

待祭司们离去,他亦驻足于神龛前,将双手合于胸前,跪下来,凝视着供灯,俯身三拜。

“我答应你们,待我飞升,定会渡你们往生,亦会停止这一切,绝不许我母尊再滥杀无辜。”

“那林,我求求你快离开这儿……”

我痛哭流涕,可他一字一句也听不到,面色平静的站起身来。

心下一慌,我急忙朝供灯用力吹了口气,只见我那盏的烛焰一闪,竟然灭了。那林垂眸看来,显然有所察觉,伸手将我尸骨制成的灯盏托起,拾了供桌上的灯挑,点燃了酥油中心的烛蕊。

我又吹了口气,烛火顿灭,一滴油脂沿着他手背滑下。

他蹙起眉,顺着滴落的灯油,往灯盏下扫了一眼,目光便滞住了。

——一滴灯油正落在那被我咽下,嵌在脊椎上的戒指上,仿似落泪。

第99章 下坠

我又吹了口气,烛火顿灭,一滴油脂沿着他手背滑下。

他蹙起眉,顺着滴落的灯油,往灯盏下扫了一眼,目光便滞住了。

——一滴灯油正落在那被我咽下,嵌在脊椎上的戒指上,仿似落泪。

“砰咚”,灯盏砸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他大睁着眼跌坐在地,神龛前的供灯被我的那盏撞飞,东倒西歪了一片。

他直勾勾地盯着供桌前蔓延的火焰,瞳孔缩得极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般,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火焰将我尸骨里的戒指烧得全然露出,才猛地回过神,爬进熊熊燃烧的灯焰里,将我的骨灯刨挖出来,不顾烧着了衣袖。

“那林!那林!”我嘶喊着,想要替他拍熄身上的烛火,火焰舔舐着他的头发,焚黑他的衣衫,好在并未伤及他的发肤分毫。

意识到这便是他已修得不灭金身的缘故,我松了口气,见他双手抓着我的骨灯,睁大眼盯着脊椎上嵌着的那枚戒指。

“登天塔怎么走水了?圣君!”

“快取水来!”

“圣君,别烧着了自己!”两个祭司闯了进来,一旁一瘦。

那胖祭司伸手去夺他怀中灯盏,被他狠狠推开:“滚开!”

胖祭司被他推得跌坐在地,又被他一把攥住了衣襟:“这新的供灯是何人尸骨所制?为何,里边会嵌着我多年前送给弥伽的戒指?!”

“卑,卑下不知。供灯制作皆交给工匠,我,我们没看见……”

“滚开,我要去见他,定是他弄丢了戒指……”

“圣君留步!”突然,那胖祭司大喝道,那瘦子与他对视了一眼,将宫门关上了,噗通一下,跪在了那林身前,重重扣首道,“圣君莫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那林盯着他们,“为何要拦我?滚开!”

“圣君,圣君,”胖祭司爬到他身前,俯身深扣起来,满脸肥肉都在颤抖,“神妃已经……殒身了。教皇和长老们吃尽了他的血,只剩尸骨,做了供灯,就,就在您怀中。此事,教皇是不许我们和您说的,求圣君庇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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