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位宰相以右为尊,但现实是顾成言的权力足以与新帝抗衡,所以大家都将他尊称为顾相。
这新帝登基,后空就都空出来了,不少人都眼馋心热,纷纷上书建议新帝选秀,充裕后宫。
“陛下!后宫空虚,如何替陛下诞育子嗣?先帝膝下子嗣单薄,但在您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为了皇室的血脉能够得以延续,请陛下开放选秀!充盈后宫!”
说话的是皇室的宗亲,年纪比先帝还要大上一些,腿脚都不利落了,硬是跪了下来。
新帝也不是那等磋磨老者的恶人,赶紧让卫公公将他扶了起来。
“给他赐座!坐着说!”
“多谢陛下!”
“论起来,先帝管您叫一声堂叔,您是朕的长辈,不是朕不愿意娶,先前朕还是太子时,为着择选太子妃一事闹出了许多风波,先帝当时也答应了要亲自替朕挑选,后来发生了兵变,父皇经过那一战后,身体每况愈下,朕心想,是否是朕命中克妻?”
“陛下是真龙天子,一般的女子命格承受不住那也是有的,再找个命格压得住的就是了。”
新帝眼神中带着忧愁,“话虽如此,但朕还是不忍无辜之人平白丢了性命,况且,父皇才刚走,朕这个做儿子的,想为他守孝三年。”
那老皇叔一听这话,急的不行,又跪下了。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陛下对先帝的孝心上天自然看的到,三年之期未免也太长了!”
新帝点了点头,“老皇叔所言甚是,不若就改为一年吧!”
这下老皇叔不敢再劝了,生怕新帝一个想不开,真的要守孝三年。
打发了宗亲这边,还有许多大臣上疏。
诚亲王妃的母家——晋阳伯府,得知自家大姑子与新帝关系亲近,于是便把自己的嫡亲闺女送到了诚亲王府上,说是跟着王妃在京城长长见识,学学规矩礼仪。
宫中没有得力的女眷,凡是需要长辈露面的场合,大多是诚亲王妃帮着新帝操持,晋阳伯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往王妃跟前送,可以说时不时的就有机会跟着面圣。
这打的什么主意,旁人想都不必多想,一看就知道了。
晋阳伯府的这位小姐,最近出了好大的风头。
马上就要到七夕了,届时,宫中会赐下夜宴,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不少小姐提前了一个月就开始订做衣裳首饰,就为了在宴会上能够艳压群芳。
可晋阳伯府家的这位小姐,来的有些晚,晋阳那边的衣饰又与京城风行的有所不同,所以她心中着急,竟然一掷千金,堵在兰漪阁的门口,要人家先给她做。
兰漪阁开门做生意,也有自己的规则,谁先交的订金,就给谁优先,给再多钱也是不可能坏了规矩,砸了自家招牌的。
这兰漪阁是林舒玄的产业,如今他成了皇帝,借口行事不便,就私下将这铺子委托给了思琪,让她帮着照看,分她两成利,她那日恰好就在楼上对账。
回去就将此事跟顾成言当成牢骚说了。
新帝虽然暂时没有动顾成言,但却肆意指使他,时不时地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
诸如:“前方军需吃紧!户部为什么拿不出钱?朕现在就要看见现银!”
“陛下,户部管理国库,国库的来源基本是各个州府的税赋,州府缴纳的税赋就是这么多,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凭空给陛下变出来,臣只是一介凡人。”
不知怎么的,新帝冷哼一声,突然要他审核近几年的税赋。
“既然你变不出来,那查总能查出来吧!把缘由给朕理清楚,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理不清楚,朕就唯你是问!”
户部的官员跟着顾成言一道忙的团团转,日夜不休,总算是在新帝要求的期限内核对完了,并将名单整理好,呈到了新帝跟前。
其中赫然就有晋阳府。
“臣命户部核对各个州府的税赋,发现好些个上报遇上了天灾,连着两三年都没有将税银缴纳至国库,之前江南水患,陛下派遣臣前去治理,从此,便有了一条仁政,遇天灾的州府免去当年的税赋,也并未说是免去好几年。”
国库归户部管,从前林舒玄是太子,自然不是十分在意,可如今他已经登基,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南凌的所有都是他的。
新帝顿时脸上就不好看了。
“大胆!竟将朕的仁慈当做贪污的理由!借故不按时缴纳税赋!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子?”
新帝怒而将顾成言整理的名单仍在地上,前排的大臣看得是触目惊心,竟然如此之多!排在首位的,竟然是晋阳府!
“欺君罔上!其心可诛!通通给朕抓起来,抄家!正好补了北方军需所缺!”
后边这句才是真正的目的。
“陛下,此事牵涉甚广,若是一律抄家处置,恐怕朝臣们会人人自危,而且这空出来的官职,一时也寻不着合适之人补上,还请陛下三思!”
“缺缴税赋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还请陛下宽恕他们!从轻发落!”
朝中大臣姻亲关系错综复杂,谁家没有一两个亲戚在这名单之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一块儿求情。
顾成言这时候站出来了。
“陛下,法不责众,相信他们也都知道错了,让各个州府按期补缴便是,先帝刚刚崩逝不久,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会惊扰了先帝安息。”
人人都知道新帝是个孝顺的性子,甚至还为了给先帝,自行延期选秀,要知道,后宫如今可是空无一人呢。
于是都跟在顾相身后道:“臣附议!请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暂且饶过他们,让他们将功赎罪,早日将缺失的税银补齐!”
新帝盯着下首的顾相笑了笑,众臣背后发寒。
“那便依顾相所言!让他们尽快将税银给朕补齐了,一文都不要少!退朝!”
诸位大人纷纷对着顾相感激涕零,新帝如今行事是愈发狠厉,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抄家,如今丢官倒成了最小的惩罚了!
“陛下心系北方战事,如今诸位也都知道了,我南凌的优势便在于火药与器械,偏偏这两样造价极高,所以陛下难免就想着法子挤出些银子来,诸位回去,都抓紧着催一催,谁家没有姻亲呢,难不成真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亲戚被抄家吗?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顾相所言极是!”
整个南凌上下一清,全都夹着尾巴过日子,少有奢靡之风显露人前,生怕让陛下瞧见自家府上有钱,找个由头,抄家充军需去了!
这税银各个州府火急火燎地东拼西凑,基本还是都补缴齐全了,有极个别的大着胆子硬耗着,最后新皇下令,在补缴截止日期的当天,这些个人的家中就被抄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新皇是个雷厉风行的,顾相多少还会留些余地,但落在新皇手里,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脑袋搬家吧!
原先好些心里阴暗,想看顾成言好戏的人,如今倒是天天期盼着顾相屹立不倒!
免得新帝没了牵制,将他们说处置就处置了,连认错悔过的机会都不给。
七夕夜宴上,诸位小姐第一回穿的格外素净,连头上的金玉簪子都换成了绢花,少了许多看头。
高坐上的新帝今日看起来格外高兴,接连喝了不少酒。
“朕心甚喜,今日要与诸位爱卿共饮,不醉不归!”
诸位大臣心中腹诽:您自然是高兴了!这些个臣子腰包里攒了好些年的银子都到了您的口袋里去了!换谁谁不高兴?这满朝文武也就您一个人最高兴了。
自然也就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大多是敢怒不敢言的,毕竟新帝性子难以捉摸,不想死就乖乖躺平。
过了几十年安逸日子的南凌众臣,开始艰难的适应这位新帝的脾性,毕竟,不当官,他们也不会干别的,也干不了别的。
人家新帝手里握有火药、器械还有影卫!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绝对的底气,主强臣就得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况且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不还有顾相在最前头撑着呢么!
顾相本人温和一笑,静默不语。
丝毫看不出跟新帝狼狈为奸的样子,自然的接受来自四方的感激与崇敬,诸位大臣丝毫不知,他们最畏惧新帝的三样东西中,其二是他掌控的。
税赋也是因为妹妹在家偶然的一句抱怨才临时与新帝演戏,才开始查的。
新帝饮了一杯酒后,将顾成言周围的情形收入眼底,垂眸轻笑,心道:风光霁月的顾相瞧着一副菩萨心肠,内里也是一副黑色的心肝。
作者有话要说:
钱不够用啊,抢大臣的吧!
第62章
夜宴结束后,众人从宫中各自回府。
诚亲王本想邀请顾相去自己府上,让晋阳伯自己当面见顾相一面,毕竟此番自家王妃的母家晋阳伯府能够逃过一劫,多亏了他在其中周旋转圜。
闻音面露难色,道:“王爷实在抱歉,我家大人席上喝了不少,这会儿人已经彻底醉倒了,怕是不便去王府赴约了。”
这会儿时辰还算早的,新皇登基后,便将宴请的时间调早了,毕竟太医叮嘱过,陛下自幼身体孱弱,不宜晚睡,所以每每夜宴结束,也不过才刚到戌时。
所以诚亲王才想着邀他过府一叙,转念一想,方才席上与他一样感激顾相的人不少,想来他也确实喝了挺多的,尽管顾相是出了名的海量,可这车轮战换谁也着实撑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请顾相好生歇息吧,你替本王给顾相说一声,待他得空,可一定要来本王府上喝一杯。”
闻音连连点头,“王爷放心,待我家大人醒后,定马上转告!”
诚亲王点点头,走了。
顾府的马车这才顺利启程,闻音舒了一口气,方才真是捏了一把冷汗,这马车中空无一人,诚亲王要找的顾相,如今,正在新皇的寝殿中。
“可是想你那颗相思树了?”
顾成言刚进来,见他望着窗外,也不说话,头上还湿着,皱了皱眉,亲自拿着棉巾走到他身后,轻柔地替他擦拭着长发。
“怎么也不擦干就站在窗前吹风,着凉了可怎么好?”
林舒玄懒洋洋地任由他拉着,走到榻前坐下。
顾成言用上了内力,替他烘干。
“相思树还是不挪过来了,朕有你陪在身边足矣。”
林舒玄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情话,顾成言眼中的笑意浮现,总算是没有白对这个小没良心的好。
“对了,这批官员你若是真的不满意,便开恩科,录取一批有才干的举子,历练上几年,就可以将如今这批换掉了。”
新皇撑额,悠然地瞧着尽给自己出坏主意的男人,啧了两声。
“外头如今人人都对你感激涕零,说你是心软慈悲,恨不能为你立长生碑,每日供奉,反倒是将朕视如恶鬼,一看见就心生恐惧,再过上几年,恐怕朕的名头都可以用来止小儿夜啼了。”
顾成言轻笑,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躺着,替他轻轻地糅着太阳穴,方才在席上他喝的不少,此刻瞧着不显,定然是有些头疼的。
“陛下这是嫉妒臣了?无事,臣会敬告神明,臣所得的功德供奉与陛下同享,臣的所有尽归陛下,如此陛下可还满意?”
新帝闭着眼,被他手上的功夫伺候的很舒服,这话也听着心情愉悦。
“满意,左右朕就是喜欢看他们畏惧朕的模样,如此甚好,功德用你的,朕日后就不会下地狱,这些个人都怕朕,就不敢肆意冒犯,惹朕不愉,如此甚好。”
他搂着顾成言的劲腰,将头埋了进去,这辈子有他在身旁,自己愿意收敛脾性,只给那群贪婪之人略微些许惩处,没有都要了他们的命,自己依稀记得上辈子西市街上因斩首流下的血足足红了一个多月。
他喜欢看那些人对自己畏惧的样子,也喜欢看顾成言被他们敬着捧着,这个人这么好,自然该万人之上。
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衰败了,对治理国家也不感兴趣,将那些欺辱过自己的人通通杀掉之后,一把火将整个皇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突发其问:“被火烧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