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地笑弯了眼。
顾成言心中的怜惜快要克制不住,全都溢出来了。
“舒玄可以想好之后再找父皇提吗?”
小舒玄小心翼翼地看着父皇问道。
贵妃就坐在皇帝下首,离得很近,她笑容灿烂,话语中绵里藏针:“二皇子看来是想要的太多,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帝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真如贵妃所言他心中所图甚多?对他的喜爱顿时减少了大半,面上却不露痕迹。
“这个自然。”然后不动声色将孩子放在地上,继续与底下的臣子对饮。
小舒玄却十分愉悦,心想:这样自己就可以有理由再找父皇一次了!
贵妃眼神恨不能化为利箭,落在那个厌恶的小身影上。
顾成言将一切看在眼里,恨不能抱着小家伙离开这个恶心又压抑的地方。
贵妃对林舒玄的厌恶与憎恨越发深了。
冬日到了,宫里又湿又冷,连衣服被子都是潮的。
小舒玄本就身体孱弱,卫公公去领冬日份例中的炭,却被告知,今日宫中的炭都领完了,下一波得五日后才运进宫。
别说五日了,就是三日,二皇子的身子都受不住,卫公公心中清楚,哪是什么分完没了,分明就是贵妃特意吩咐的,可以磋磨二皇子。
否则谁敢克扣皇子的份例呢?陛下膝下就两位皇子,不要命了。
林舒玄病了,病的很严重,但不仅请不到太医,连药材都拿不到手,银子也不管用了。
与卫公公交好的那位看守太医院库房的内侍直言道:“这是贵妃娘娘亲自吩咐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敢不从,你也别折腾了,连镇国公府都不管二皇子,你一个内侍能怎么办呢?”
林舒玄最初那一世童年的遭遇,顾成言他虽然大致能猜到,但如今亲眼目睹,那种酸涩心疼的感觉还是克制不住,他恨不能带着他远走高飞,一想到林舒玄这辈子都要承受不公与折磨,顾成言恨不能以身代之。
小家伙高热不退,还吐了两次,面色青白,贵妃颜氏着实狠心,膳食克扣也就罢了,天寒地冻的天气,连一块炭都不给,病了请不来太医,没有药材,这是看准了要他死啊!
卫公公失魂落魄地从太医院离开,求助无门,难不成这次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主子没命吗?
冬日里路上结了冰,石子路有些滑脚,怀着孕的淑昭仪因为孕吐不适,出来散散步,眼看着就要滑倒了。
卫公公突然冒了出来,给淑昭仪做了一回坐垫。
“娘娘!您没事吧!”淑昭仪身边的大宫女赶紧上前扶着自家小姐。
淑昭仪也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本宫没事,多亏了这个内侍救了本宫。”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奴才姓卫,是二皇子身边伺候的。”
淑昭仪轻声念了一遍,“二皇子?文昭先皇后生的那个么?”
她身边的大宫女悄悄点了点头。
“这么冷的天,你不守在小皇子跟前,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宫里没有炭火,二皇子冻病了,方才是去请太医。”
淑昭仪见他身后并无一人,哪有什么太医,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也是老人了,对先皇后与贵妃的恩怨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她即将为人母,难免心生怜悯。
“本宫宫里有多余的炭火,你随本宫过去取一下,先给二皇子用着,今日陛下会去本宫宫里用晚膳,太医的事,本宫会帮着在陛下面前提一提。”
卫公公磕了一个头,“多谢娘娘仁慈!老奴代二皇子感激娘娘恩德!”
“罢了罢了,快起来吧。”
淑昭仪是真没想着要二皇子报答,他身子不好,能不能活着长大还不好说呢。
晚上,皇帝与淑昭仪头一次到了林舒玄所住的宫殿。
偏僻破旧,湿冷昏暗,他回想起唯一一次抱那个孩子时,他瘦弱的身子,看向自己时,濡慕的眼神,顿时觉得心中有愧。
催促身后的太医道:“赶紧随朕进去,给二皇子看看!”
顾成言耳力极好,虽然守在小舒玄的床前,却对门口的情形一清二楚,难怪舒玄对淑妃格外忍让,原来她曾好心出手相救过。
皇帝瞧着儿子身边只有一个跛脚的内侍伺候着,宫里的陈设比贵妃身边的奴婢用的还差,顿时怒火中烧。
下令太医全力救治的同时,连夜去了贵妃宫里。
不知皇帝与贵妃说了什么,从那时起,二皇子的待遇总算明面上是正常了。
小舒玄大病初愈之后,在课业上便泯然众人了,再不像从前那般聪颖过人,教授他的老师接连摇头。
二皇子对外的形象除了身体孱弱,别的都平平无奇。
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关注也越来越少,反倒是大皇子天赋过人,时不时就传出关于他的神童事迹。
第89章 番外——前世(三)
因为小舒玄的生辰是先皇后的忌日,所以是没有人给他贺生辰的。
他见过父皇的生辰典礼,贵妃的生辰典礼,这还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大皇子的生辰宴。
大皇子今年十岁了,戴上了了前世假装大度仁善的面具,如今二皇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来为了展示自己身为兄长的气度,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那个病殃殃的弟弟认清事实,他命人去邀请了二皇子。
贵妃虽然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儿子有自己的想法,今日是他的生辰,就由着他吧。
虽然大皇子才十岁,但他的生日宴规模却不小,热闹的不得了。
小舒玄到的时候,无人搭理他,他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了。
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到场了,送的贺礼堆满了偏殿。
大皇子享受完众人的吹捧过后,才特意问了一嘴:“皇弟呢?还没来吗?”
不会是迟到了吧,这也太不将自己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了,大皇子面色不渝。
“到了到了!在角落里坐着呢。”
顺着方才宫人指着的方向,大皇子面带笑容走了过去。
“二皇弟!你怎么坐在这儿呢?不好意思,我这儿实在是太忙了,一时没有顾上你,你不会怪皇兄吧?”
小舒玄站了起来,轻咳了几声,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舒玄没有这样想,还未祝皇兄生辰喜乐,这是弟弟的一份心意,还望皇兄不要嫌弃。”
卫公公上前一步,双手托着一个半旧不新的礼盒。
大皇子内心嫌弃,面上却笑的开心,自己并没有亲手去接,而是让自己身边的内侍拿着。
“你我是兄弟,怎么会嫌弃呢!快随我去前边落座。”
林舒玄起身,跟了过去,但此时人已经都到了,位置也都坐满了,林舒玄尴尬地站着,表情畏畏缩缩。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嗤笑,真是上不得台面。
“陛下到!太后娘娘到!”
贵妃赶紧陪着大皇子上前迎驾,林舒玄退后一步,藏匿在角落。
“快起来!哀家的乖孙儿,今日是你的生辰,哀家知道你喜欢读书,这是哀家出嫁时的陪嫁,前朝大儒不外传的著作,你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啊,为你父皇分忧!”
“多谢皇祖母!昌玄定不辜负皇祖母的期盼!”
“好好好,乖孩子!”
太后一片慈爱。
皇帝轻咳了一声,“既然你皇祖母送了你书籍,那朕就将朕悬挂在御书房的那柄剑赐予你,希望朕的昌玄文武双全!”
“哀家记得,那柄剑是先帝赐给你的及冠礼,你一向宝贝的不行,今日倒是舍得。”
皇帝呵呵一笑,“母后还记得,父皇严厉,难得那日褒奖了朕一番,那柄剑对朕的意义非凡,昌玄,t你可要好好地习武,不要浪费了朕对你的用心。”
“儿臣遵旨!”
贵妃也笑的灿烂,难得温柔地揽着陛下的手臂。
“多谢母后与陛下对昌玄关怀,你们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每每都偷着学习,臣妾想让他休息休息,他都不乐意。”
祖孙四人其乐融融,瞧着倒是和谐得很。
顾成言摸了摸小舒玄的脑袋,他眼底的黯然顾成言不是没发现,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无法改变。
小舒玄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大皇子的差别太大了,皇祖母与父皇从未赐予他任何东西,十年来,皇祖母只见了自己两面,这是第三面,她不喜欢自己,自己问过卫公公,因为太后不喜自己的生母文昭先皇后,所以连带着也不待见她生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她的亲孙儿。
“陛下还特意为大皇子请了外面的戏班子进宫里来表演!真是热闹!”
“同样是皇子,一个虽然是嫡子,但这差别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真是时也命也!”
“你瞧他那副病歪歪的样子,看着都觉得晦气,人又怯懦无能,陛下自然是不待见他。”
宫里女人多,难免闲话也多,小舒玄坐的地方偏,身边尽是些失宠的低阶妃嫔,平日里怨气横生,逮着机会就将自己的不幸发泄在旁人身上。
他还小,听见这些难听的话,又看见了前面太后与陛下都围着大皇子转悠,难免失落抑郁。
于是他起身想要去转一转,透透气,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林舒玄站在莲花池旁,瞧着碧叶连天,心情好了不少,风一吹,他又开始咳嗽了。
卫公公皱眉,“主子,你在这儿坐一会儿,老奴回去取件披风过来,这宴席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时辰才会结束,咱们太早离场不好。”
“嗯,你去吧。”
顾成言瞧着他愈发姝丽的脸庞,难得楞个一会儿。
倒是跟顾成言熟悉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大哥哥,我知道你在,你说,为什么父皇跟皇祖母都不喜欢我呢?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母后把我生下来,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母后也不会死。”
顾成言十分心疼,他很像抱一抱面前的小舒玄。
林舒玄却感受不到,只有濒死之际,他才能看见大哥哥,他一共见了大哥哥两回,大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很温柔,林舒玄自己很喜欢,特别喜欢,因为他拥有的爱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一旦拥有,就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在心里猜想大哥哥是鬼吧,所以别人都看不见他,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能一直看见他了,是不是就能让他再抱抱自己。
这样想着,他突然听见背后有异动,林舒玄私下跟着卫公公习了内功,所以耳聪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