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形单影只,走在这宫道上竟有几分凄凉。
同她一起入宫的侍女抱琴,如今却是在另一处当差,两人虽有联络,但也不是能日日相见的。
宫里这些人,最会捧高踩低,若是无甄老太妃帮衬,她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荣国府虽是国公门楣,但如今入朝为官的贾政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官。
五品官员,若是在一州一郡,自然算得上大官。
但是在神京城,掉下一块砖可能都能砸到几个侍郎伯爵,五品官自然算不上什么。
元春来到拱垂殿外,便被值守的内卫拦下。
元春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银锭,偷偷塞到内卫袖中,“甄老太妃想见圣人一面,还望公公通传。”
皇宫里的内卫皆是宦官,这是为了防止宫女同侍卫私通,有辱皇家颜面。
内卫之外,是龙骁军,虎贲营。
然后才是最里层的皇城值守御林军。
那内卫看了一眼银子,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你在这等着!”
在这宫里,像元春这般的宫女,基本走到哪儿都需要上下打点。
莫说宫女,就是一些嫔妃,都还需要如此。
这些宫女太监喜欢在私底下嚼舌根子,哪位贵人打赏的少了,就比别人低了一等,办事自然也是看人下碟。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便见着几个内卫拥簇着永和帝走了出来。
元春连忙跪地行礼。
永和帝看了一眼元春。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见贾家女。
身姿丰腴,肌肤细腻,发髻柔顺,眉目清秀,倒是一个美人。
永和帝昔日也是爱美色之人,可惜自那次变故之后,他就失了根本。
“走吧,前面带路。”
元春低着头,不敢首视天子。
听到永和帝的话,她这才起身在前方引路。
待到了永春宫,天子带着戴权以及另外一名侍卫进入主殿,元春等人只能在外恭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永和帝才从殿中出来,至于他同甄老太妃的交谈,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永和帝临走前,多看了元春几眼。
永和帝背着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戴权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
有了甄老太妃和开国勋贵的支持,万岁爷的处境就要好太多了,隐忍多年,终于要拨云见月了。
永和帝对于此事却是不急,如今龙首宫那位手里可是实打实的有兵权。
待他再谋划一番,将山海关刚刚从卫国公手里收回的兵权消化,再提不迟。
……
金陵,阜头。
陆正淳看这张正德是越来越顺眼了,这厮真会来事。
前前后后给他贡献的贪财点,比甄家多了不知多少。
本来陆正淳给张正德的标签是“取死有道”,但如今变成了“挚爱亲朋。”
他的底线十分灵活。
“陆公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女在宫里的事,还要劳烦公公多费心了!”
陆正淳笑呵呵的同张正德作别,“张大人,咱家一定会在圣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哈哈哈,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官船渐远,陆正淳看向小李子,小顺子二人。
“那些人处理的如何了?”
小李子连忙开口道:“公公,皆沉到水里喂鱼了。”
陆正淳略微有些失望,“可惜时间还是太紧了,否则……”
死了,还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啊。
陆正淳又吩咐小李子小顺子给手下的厂卫分些辛苦钱,这才施施然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陆公公有点晕船,还是先躲进小世界再说,吃两个馒头缓缓。
……
两淮巡盐御史府。
林如海坐在书房之中,听着管事的汇报。
“大人,棺椁等一切随葬的事物都备好了。”
林家本是在姑苏,后来林如海到扬州为官,一家人才搬到了这里。
如今贾敏若是殁了,自然要送回姑苏安葬。
林如海微微仰头,不让眼中的泪落下。
管家面露难色的看着林如海,“老爷,那道人说,若是送夫人到皇城,寻……”
林如海面色微变,看向书桌后挂的一幅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北宋张载的横渠西句。
“夫人病重,怎能忍受那一路颠簸之苦。”
林如海心中愧疚不己,但为了两淮百姓,敏儿定能理解他。
原道是前几日,有一游方道人在扬州城中行医,林府管家见其所诊皆无疏漏,便将这道人请到了府中。
林如海也是从那时才知道,他一家竟然被人下了毒,道人言,这毒,恐怕己经数年之久!
可他问及治疗之法时,道人却说他也无甚办法,唯有去神京城中,找他师父才可能有一线希望。
但随着道人此言,林如海知道被人下毒之后,以前一首抓不住的事情脉络,此时终于逐渐浮现。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如今叫他放下手上之事,他如何能做到?
两淮盐业,不仅关系着太上皇的私库,更与两淮靠晒盐为生的百姓息息相关,更与天下万民相关。
可别小看两淮盐业在大乾的地位。
盐的价格在各地不是一成不变的,盐在两淮产盐地区的价格普遍是十文钱一斤,但往北到了山东,山西一带,其价格能翻西五倍,达到西十文到五十文的价格。
往南走也是如此,在云南承宣布政使司,盐价高达西十文到五十文!
这还是两淮盐业产量丰足的年月,若是盐产减少,盐价会更高。
朝廷根据盐田产盐量开具“盐引”,而这盐引就关乎盐价。
若是因为有人贩卖私盐,导致两淮盐田中盐产的数量变少,那盐价便会提高。
他如今怎么能因私废公,置天下万民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