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寰历二十三年春,三月二十四日,晴。
琬阳府,陈家。
陈疏言去年秋岁考中秀才,添为“案首”,正当动身秋闱事宜,突染风寒,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小病,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谁能晓得他竟然一病不起,不禁引人唏嘘。
遍请名医,却每况愈下,就是他也被那些汤汤药药搞得烦不胜烦。
躺在床上的陈疏言在心中暗忖,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生了病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错,陈疏言正是自蓝星胎穿而来的,至今已有一十五年了。
至于上一世是怎么就挂了他也说不好,只记得自己明明正在玩游戏呢就晕晕乎乎的成了一个古代乡绅家的稚童。
别人穿越又是造枪,又是造火药的,但是他穿越过来,是真的啥也不会啊。他其实不喜欢读书,但是不读书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实现些什么抱负,为了避免心中的虚无主义占领上风他才潜心科举,但现在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都要死了。
“麻的,让我穿越也不给个金手指什么的,这病怏怏的我怎么实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主角标配?”
但那是仙侠流,陈疏言觉得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应该是个单纯的架空历史流的,所以金手指什么的就很不现实了。
在纸上写下“世降俗薄,更应永宜阙身”后稍稍排解了一点心中的郁闷之情。
是日,大丫鬟绾霭扶着陈疏言的身子让他半躺到床头,她刚给陈疏言喂完药,瞧着此时陈疏言精神头不错便陪着拉家常。
陈疏言对绾霭发牢骚的说:“最近已经开始咳血,我看我怕是没几天的活头了。天天喝这些个苦口的药水,病却还是没有得治,真是不若死了一了百了!”
绾霭轻拍了陈疏言的脑袋一下,说:“二爷怎么会生起这般想法呢,我一个不读书的小女子都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难道二爷这个琬阳第一才子还会想不明白?”
陈疏言似讥似讽的笑了笑,说:“什么琬阳才子,过眼云烟罢了……”
偶然间,陈疏言瞧见绾霭的手上似乎是有伤痕,格外注意了下,脖子上也有被打的痕迹……久久沉默!
绾霭不善女红。
此时人家少有在外买卖衣服的。有头脸的家里尤其不穿买来的衣服,所以上至小姐、夫人、奶奶,下至大小丫鬟嬷嬷,做针线是必须的基本工作。
陈疏言去父亲续弦的主母院里问安,常会碰到后母与丫鬟们一起打点针黹。
连当家主母都尚且如此更何况绾霭这个丫鬟呢,故而绾霭时常被主母拿来立规矩。
“后母又打你了?”陈疏言看着绾霭,然而绾霭却没有说话。
陈疏言目光炯炯的看着绾霭,说:“等我中举,我,我便带你离开的,我也一直都期望能带你离开……”
绾霭的眼睛有些湿润,赶紧扭头不去看陈疏言,她略带哽咽的说:“二爷别说了,不可能的,除了陈家我们还能去哪里?”
陈疏言说:“可以的,几年里苦读诗书,这就是我的动力,什么琬阳第一才子的,狗屁,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才子。”
说到一半的时候,绾霭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绾霭的容貌佼好,便是用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不为过份,此时美人垂泪更是楚楚动人,陈疏言年少又兼轻狂,初遇如此闺房女儿态,脑子一热,霎时间吻向绾霭的红唇……
陈疏言少年才俊,素来不羁,过得是“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生活,故有此举。
半刻钟后,绾霭红着脸挣扎半晌才出来,挽着的头发也变得松了下来,可能是在挣扎中有些唐突到佳人,浅色深衣被弄得半掩半开,露出葱绿抹胸,一痕雪脯。
底下白裤罗鞋,一对金莲紧张的或翘或并,虽然衣裳与妆容还都算工整,却没平时的半刻斯文与端庄。
两个坠子似打秋千一般,东窗照进来的阳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扇到了陈疏言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力道,陈疏言尴尬的朝绾霭笑笑。
实在是情不自禁,陈疏言委屈的看着绾霭,但却难以解释自己刚刚唐突的行为。
绾霭背过身子偷偷的抹干眼泪,倔强着声音对陈疏言说:“这作贱人的事又是府上哪个不知羞的带坏了爷!”
继而又说:“二爷以后可不要这样了,您是主子,我按说不该违了您的意思,可是您这时候要了我的身子,万一出了人命我还没有名分,我是要被浸猪笼的……”
陈疏言咬了下嘴唇,自身也很骄傲的性格初遇挫折,好久才颓废说道:“名分……你是怕我死的太早给不了你吧,准备留着待价而沽?”
此话说完,陈疏言看得出绾霭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已经无法顾及这些东西,他的头真的很痛,伴随着一阵阵的沉睡感铺天盖地而来……
绾霭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荷袂蹁跹间在摆放绿植的案几上停下,案几上还有一个香炉十分显眼,口粗底细,裸胎三足。
其上一束如墨般漆黑的线香,散发着似真似幻的烟氤,细细看去,这香似乎有什么牵引一般向着陈疏言床帏飘去。
绾霭嬬袖一挥,香炉便消失在她的手心,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寻常,可惜陈疏言此时已经不省人事,若是看得到的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绾霭径直离开,经过回廊曲绕,水磨砖墙,清瓦花堵,进入一所清凉瓦舍,轻掩槅扇门,是一间平常屋舍。
坐定,绾霭看着手里的香炉,想着在陈疏言房里的事情愣愣出神,“布局这么多年,终于引得你情动。”
摸了摸那樱唇,狠声道:“不过,你真该死啊。”
尽管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但在绾霭内心下意识还是有些涟漪,不过是一瞬即散。
“道心种魔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已经在此界虚耗了二十年。”
“不过,为了身外化身,也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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