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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去参加技术会议的时候,单位只有阿丽一个人去,她和别的公司的人一起被随机分配到一个标间里了。进去房间一看,没想到是大学同学小刘,俩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
在大学的时候,阿丽对小刘的印象还蛮好的,学习很好,待人和善。但是她不知道原来小刘一直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过来的,由此更为钦佩她。
小刘说自己其实很羡慕别人,很羡慕阿丽,那个时候看到别的同学都是成双入对的,自己除了上课之外都是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不是自己不想找男友,而是没有人追求。
阿丽想起大学时候的小刘,她总是穿一身很素很素颜色很暗的衣服,都是短袖或者卫衣加那种登山裤,登山鞋。头发也是短发,很短的那种,有点假小子的感觉,确实男生很少有喜欢这种类型的。
小刘说那个时候她家庭条件还可以,妈妈总是说自己为何不打扮,还经常给自己买一些花俏的衣服,但是她都不穿。现在想想,还蛮后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个时候的性格脾性就是那个样子。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静静地坐在图书馆一天放松,喜欢一个人出去觅食,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小说,喜欢一个人看韩剧看到半夜。那时候的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穿很素,因为自己跑来跑去不会穿高跟鞋,喜欢安静不会去人很多的地方。四年下来,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但是很满足,看了很多书,完成了高考之前激励自己的那些期望。尽管有一丝丝的失落,但是自己享受了四年的时光,没有紧张感的过完,没有拖泥带水的事情,心如止水。小刘觉得大学四年的时光是自己整个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候,没有牵挂,没有忧虑,没有惆怅。
毕业之后找到工作的小刘很兴奋,几乎每一次的新机遇新挑战都能让她有新鲜感,她开始慢慢的了解有情调的生活,开始知道很多衣服的牌子,开始知道很多别人的爱好,开始渴望爱情,她报了一个学吉他的培训班,办了一张游泳卡,还打算自学日语,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她满怀期待的准备拥抱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刘的爸爸那时候突然出了车祸,司机肇事逃逸一直都没有被找到。对于小刘一家,爸爸就是天,从爸爸出事开始到半年后爸爸出院,再到爸爸后来都只能躺在床上让妈妈伺候,小刘整个人消瘦到一把骨头。从刚出事的时候的惊慌失措,到后来慢慢知道,家里是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可以倒下,不可以不上进,必须去赚钱,赚很多钱,一是爸爸妈妈没了收入,爸爸的病还需要花钱;二是要还债,爸爸做手术住院欠下的债。
大学专业学习工程技术的小刘,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公司做技术类工作,每个月拿那一点固定的工资,她需要转行去做一个可以赚更多钱的职位。后来,领导把她安排到了技术宣讲,每天拿着很多资料到处找单位、医院、各种可能存在的潜在客户,每天背着自己的电脑,每去一家都要随时做好给别人讲幻灯片的准备,她几乎每天都在出差的路上。其实几乎做这个工作的都是男的,因为需要到处跑,所以必须有很强健的身体支持,一开始小刘根本吃不消,后来慢慢的坚持,锻炼了一身肌肉。因为有基本工资加提成,再加上出差的各种补贴,慢慢的工资有之前坐班的时候的三倍多,那时候小刘很辛苦,但是可以给自己更多的钱,她也觉得很幸福。
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上,写满自己的吃穿用度花销,写满了爸爸需要买的药,家里需要买的东西;其中的四五页一条一条的记录了家里欠的钱:大舅一万五;三舅七千;小姑一万二;舅爷爷四千。。。
那时候小刘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期待发工资的那天的到来,每次发了工资留下必需,她就把剩下的钱提出来放到一个信封里,攒够还一家亲戚朋友的钱,就在回家的时候让妈妈还给人家,每划去一条欠债信息,小刘就算舒出一口气,要是哪个亲戚催了,她就坚守自己一定不能拖,因为她不知道哪天爸爸有需要手术需要借钱了,如果拖着,到时候肯借给自己的亲戚朋友会越来越少。几年间有好几次好几次,小刘都是借东墙补西墙,有亲戚催着还款,赶紧找同学借点,等到下月发工资再还同事,如此往复。
生活很苦,公司给的饭补是每天六十,交通费是每天一百,小刘从来都是从早餐店买很多吃的维持一天,因为早餐会相对便宜一些;她总是很早做准备,坐公交,这样可以省很多钱。妈妈对爸爸的依靠一下子转移到小刘身上了,每次晚上很累很累的时候,她总是坚持问候一下家里,给妈妈打打气。
这个年纪了,同学之间联系都在说,自己的父母怎么催自己,每天都叨叨,经常安排自己相亲,烦得要死。小刘看到群里大家的聊天,都觉得羡慕,羡慕这种叨叨,羡慕有人催婚。自己家负债累累,每天都还在挣扎,爸爸身体不好脾气变得暴躁,妈妈很痛苦,哪里有时间催自己结婚呢。
其实小刘妈妈有考虑过,让小刘嫁人,这样小刘不用那么西裤,自己家也有更多的支持。但是面临很多很多问题,一是小刘结婚后自己家欠债的问题,这些钱始终都还是需要小刘来还的;二是他们家的这种情况,找到条件好的人家的几率太小了,如果找一家条件不好的,小刘又怎么能继续帮家里还债呢。慢慢地,小刘妈妈也放弃了这种尝试,有多少的无奈在里头呢。
小刘说: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我是为了爸爸,我只希望他能渐渐的康复,哪怕只能站立走点路,什么都不能做也可以。
我毕业已经五年,折腾着跑了四年多,到各个地方宣讲,去每家单位做解答,每次都抱有希望的他们能下订单,我可以分到提成。平时还要抽时间跑家里,要经常回去,很长时间不回去,感觉妈妈都坚持不下去。
小刘说,自己估计了下,自己在火车上的时间得占了这四年多来白天的的三分之一,攒的火车票装满了好几个鞋盒子。
自己一开始租的房子,从经常出差之后就再也不怎么住了,大概每周回去一次,回去就开始洗衣服,然后整理好下次出差的行李。每次都来去匆匆,后面自己很幸运的遇到一个后来进公司的同事,她自己花费四千多租了一套一室,小刘每个月付她一千块钱一起合租。
有一次,小刘和另外一个男同事一起去一个南方城市参加一个会议宣讲,俩人七八天之后才回。男同事的女友因为男同事出差很久甚是想念,就从火车站出站口等他。在女友激动的冲男同事招手跑上前来拥抱他的时候,小刘的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赶紧告辞自己去做地铁。别的人都有爱着他们的家人爱人,自己孤身一人来往,从来没有人接送过自己,那样的温暖是小刘从不曾感受到的,一股股的悲伤让泪如泉涌。
二十七岁了,小刘今年二十七岁了,她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所希望的重新开始刚点着火就被大雨浇灭了。
多少次自己火急火燎的赶火车出一身汗,挤在很多人拥挤的硬座上,全身疲惫却不敢睡;多少次自己的小腿因为跑太多路又酸又疼,晚上睡觉一直抽筋;多少次晚上在宾馆里醒来,一个人的那种孤独;多少次翻手机,那部电话里只有自己给妈妈拨出的电话,别的电话一个都没有的那种落寞。痛苦似海洋般淹没着自己。
因为公司发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是分开的,公司的手机都是每个月财务打印出单子给报销,所以自己的那部电话通话记录都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不会用微信,否则也可以微信联系了。她教过妈妈很多次怎么在手机上用微信用qq,但是妈妈一直都觉得麻烦,都学不会,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她都很多希望,但是她不敢希望。她甚至不敢奢望更多,怕自己的欲望太多,上天就不会让自己爸爸好起来。所以几年来,她许愿的时候都只许一个愿望,就是让爸爸的身体可以好转。
阿丽不知道小刘原来生活的如此辛苦,她几乎不会对谁许下承诺,但是那次她对小刘说,有需要可以联系她,她可以借钱,可以帮忙。阿丽不知道老天还会安排自己毕业几年后再遇见自己的同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关心,这种遇见会让她怀念。
在大城市里拼搏,总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阿丽和老公在毕业后奋斗了几年,仍然住出租屋,两家条件都没有很好,付不出首付,所以俩人只能靠自己攒。但是很高的租金加上两家老人也总是需要钱,钱总是攒不下。于是一年又一年,房价在涨,攒的那点点钱,在一次次的房租上涨中也逐渐的被消耗,阿丽曾经很多次的绝望,但总是有心无力。她羡慕着买了房子的同事,每当同事抱怨还贷辛苦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是羡慕,羡慕别人可以有房贷可以还,自己的钱都用来养活老人和付租金了。看着在巨大压力下,自己老公的头发掉的越来越多,发际线逐渐后退,阿丽也慢慢开始有了眼角纹,闺蜜在注重保养的时候,自己还是舍不得买贵的化妆品,舍不得买面膜。别说什么奢侈品包包了,自己的衣服还是尽量买便宜的,买一双运动鞋可以穿两三年。两人尽量自己做饭吃,逢年过节和家人一起去下馆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的老人总是在索取,而别人的家长却可以一直给予。两口子都知道越年轻生育越好,但是没钱怎么敢要孩子,于是家里催也不敢生。阿丽也一度不怎么和大学的同学联系,她不想随份子,不想参加聚会,害怕出钱,更害怕丢面子。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混的最差的那个人,总觉得如果去参加聚会会抬不起头。阿丽尝试过很多兼职,她做过宜家的代购,每次很远的跑过去买很多东西,和老公费劲力气的抬到物流站发货,赚取一点点的代购费。她也代购一些品牌的衣服,可是很多次很多次都没坚持下来,因为赚的太少了付出的时间却很多,阿丽总是觉得自己在失败,一次次的失败。
阿丽曾经很多次的想自己生活的艰辛,却在遇到小刘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的不幸。人总会觉得自己艰难,不知道的是别人的成功很多也都是这样的艰难一步步的熬过来的,所以坚持不放弃,不颓废,所谓苦尽甘来,有付出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城里的孩子在期待出国游学的时候,很多乡下的孩子还在期待着买一件新衣服;有的人期待着升职加薪的时候,别的人或许还在为温饱而挣扎。我们总是在和生活好的人比较,忘记了比我们活的差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生活就是赶火车,从这一站,到下一站。
生命就是不停歇的旅程,从这一点,到那一点。
这一路的行人很多,有的人坐飞机坐高铁,总是快人一步;有的人有软卧,不知旅途也会辛苦;有的人坐硬卧,人员纷杂中觉得世间万象;有的人是硬座,吵吵囔囔中脑袋很大地前进;有的人是站票,前进的路上全是辛苦,全靠死撑。
只愿辛苦的人能明白,再苦也在前进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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