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名老年人在自己面前卸掉伪装后露出的脸,吴川颇为震惊的说道:“辛慈公使?!你怎么这副模样…”
虽然哈尔滨的天气已经极为寒冷了,不过弄了这么多东西在脸上头上的辛慈在卸掉这些伪装后依稀能够看到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显然他选择的这些伪装材料并不透气。
卸去伪装的辛慈显然轻松了许多,他对着吴川身后紧张起来的张云荣微笑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后,方才看着吴川说道:“吴,能和你单独谈谈吗?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知道,想要不引人注目的来一趟哈尔滨并不容易。”
吴川瞧了瞧陪同辛慈前来的马尔赞,沉默了数秒后便露出了微笑说道:“当然可以,那么我们坐下说话吧。云荣,你陪马尔赞先生去隔壁喝杯茶好了…”
当会客厅的门被关上之后,坐在吴川对面沙发上的辛慈这才坐正了身体,看着他严肃而认真的询问道:“我这次过来哈尔滨就是想要向您请教,要如何才能让俄国退出战争?
革命委员会自开战以来为德意志帝国所做的一切,我国并不会忘记。如果我国赢得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那么我国愿意和贵国重新签订一份平等互利的条约,并将会协助贵国同其他国家废除那些不平等的条约。”
吴川沉吟了一会后,便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国所需要的,看来辛慈公使已经完全了解了我方的立场。那么我也就不卖什么关子了,想要让俄国退出战争,就得向日本人学习。就像日俄战争中彼得堡爆发的革命终结了这场大战那样,德国想要让彼得堡退出战争,也需要一场同样规模的革命。”
辛慈心里是赞成吴川的想法的,即便是国内的某些人估计也会希望在彼得堡爆发一场类似于04-05年的革命,从而迫使俄军退出战争。只是在战前德国政府并没有做好这种准备,毕竟和日本人不同,德国并没有把俄国看成是决定这场欧洲大战的主要对手,自然也就不会去安排人手在俄国煽动什么革命了。
当然,这和德意志帝国本身的体制也有关系,1904-1905年的俄国革命同样给德国的皇帝发出了警告。这也是为什么威廉皇帝不得不屈服于总参谋部的意志,纵容军队发起了冒险的“施里芬计划”,因为德国国内的阶级矛盾并不比俄国好多少。
所谓德国缺乏阳光下的土地,实质上的意思就是,德国的容克贵族和资产阶级压诸于德国工人、农民身上的重负,无法如英法那样转嫁给海外殖民地的民众身上。
在一战爆发之前,德国就已经普及了中学教育,全民识字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英国和法国,但是因为缺乏海外殖民地,加上上层空间为容克贵族所霸占,使得德国的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们对于德国的专制制度越来越不满。
1904-1905年爆发的俄国革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唤醒德国民众起来革命的号角声。和协约国之间的大战也没有国内爆发的革命,更让德国的容克们感到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容克们宁可选择一个风险极大的“施里芬计划”去实施,也不愿意坐等下去,等来一场德国的社会革命。
只是容克们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场大战的规模会变得这么大,变得只要有一方认输就要粉身碎骨的地步。到了这个时候,德国资产阶级对于社会革命的恐惧倒是让位给了战败亡国的恐惧之后了。
辛慈只是思考了片刻,就下了决心。相比起如同瘟疫一般的社会革命,眼下把德国从断头台边上拉回来才是首要的选择。就德国在普法战争中对于法国人的羞辱,法国也不可能在战胜后不加以十倍的报复,作为法国人最悠久的邻居,德国对于那位拿破仑陛下的记忆可还没有消失呢。
辛慈抬头注视着吴川的双眼,神情严肃的说道:“如果想要在俄国发起一场革命,那么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必然只有贵方了,我知道你们同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这一组织往来密切。那么您打算这么利用他们发起一场革命?我们能够为贵方做些什么?”
吴川低下了头,顺手拿起了一块木头塞进了身边的壁炉里,拨了拨里面的木材,让火生的更为旺盛一些之后,才开口纠正道:“不能说是利用,而是合作。当然对于俄国的布尔什维克来说,他们是不会接受同德国人的合作的。
因此我方就是你们双方之间的中间人,你们双方之间并无任何联系,事后也就避免了有人借助这一事件攻击你们双方。至于我方么,并不需要贵方做什么。不过您可以代我向皇帝陛下转呈一句话,我为德国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和皇帝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辛慈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当然应该如此。”
吴川这才接着说道:“今年夏天东线的大溃败,让俄军效忠于沙皇的骨干损失大半…所以,我们会让布尔什维克深入到前线的俄军当中去,引发一场俄国的社会革命。不过我们届时需要在国外的布尔什维克领袖及时赶回国内去,只有当他们获得了革命的果实,才能让俄国签署退出战争的条约。”
辛慈足足沉默了一刻钟,才费劲的点头说道:“我完全赞成您的建议,我会安排人员陪同你的人回欧洲,并处理好借道一事…”
就在吴川和辛慈公使谈论要如何让俄国退出这场大战的时候,革命卫队总部捷尔任斯基的办公室内也正进行着一场谈话,这场谈话的对象是革命卫队的总队长捷尔任斯基和革命卫队成员夏阳。
把夏阳从军政大学中召来的捷尔任斯基,看到夏阳后便直接了当的对他说道:“因为某些工作上的调动,我将要辞去总队长的职务,现在需要有个人来接替我的工作。我向吴川同志推荐了你,吴川同志也认可了这项人事变动。所以,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和你谈一谈,你是否有信心接任革命卫队总队长的职务…”
四月份从库伦回来,就被发配到学校教书,那个时候夏阳都没有感到惊讶过,但是现在听到捷尔任斯基的话,却让他真的有些惊讶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回道:“可是,在革命卫队中比我更适合的人还有好几位吧,为什么是我?”
捷尔任斯基走到一边的茶水台前,拿起了一个保温瓶为夏阳倒了一杯茶水。虽然他只需要清水、面包和工作就足够了,不过随着革命委员会在工业和经济上的发展,就连他也不得不接受了一些物质生活上的配给。
把茶水放在夏阳面前之后,捷尔任斯基便走到了其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他说道:“为什么是你?这确实是个极好的问题。那么夏阳同志,你能否告诉我,革命卫队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夏阳毫不迟疑的回道:“是为了保卫共产主义的信仰。”
捷尔任斯基摇着头说道:“那是党的任务,不是我们的职责。实际上我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保卫党能够不受干扰的捍卫自己的信仰。
我之所以向吴川同志推荐你而不是别人,就是我认为你对于共产主义的信仰是其他人所不及的。只有一个真正信仰了共产主义的战士,才能掌握并使用好革命卫队的力量。你知道军事委员会那边为什么对我们耿耿于怀吗?”
夏阳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也许是我们掌握了一支不受军事委员会控制的武力。”
捷尔任斯基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原因,也不止是这个原因。还因为我们是唯一一支,可以出现于任何地方的武装力量,即便是军事委员会的所在地,也无法拒绝我们的进入。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一支不受约束的武装力量,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所以,坐在这间办公室内的人,第一要正确的认识革命卫队本身具有的力量;第二要正确的使用革命卫队的力量;第三要随时保持警惕。我认为,革命卫队中的其他人并不能做到以上三点,而你虽然只能做到两点,但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于捷尔任斯基的批评,夏阳只能保持沉默。不过对方今日显然不是为了批评他才叫他过来的,因此在点明了他的缺点之后,便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你对于接受总队长一职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阳在心里轻轻放松了些,脸上却毫无变化的回道:“没有问题了,我愿意接受党给予我的新的任务。”
捷尔任斯基这才满意的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才是正确的态度,那么在向你交代一些事情之前,我有必要先提醒几件事。
首先,革命卫队虽然是保卫党的武装力量,但是当前能够领导党前进的只有吴川同志,因此我们的工作重心首先是保卫吴川同志的安全,并服从于吴川同志的指挥。其次才是服从于党的中央委员会的命令。
这是我对你的第一点忠告,也是最重要的交代。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这一点,不要轻易的让革命卫队卷入到党内的斗争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