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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大营和里衙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七刹楼的外援闻风几乎滚的一干二净，第二道七杀令形同虚设，七刹楼对此不见再有什么大动作，似是重新转入半明半暗的排查状态中。
只知道，如今大小安排都由延平城分舵总领。
七刹楼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暂时消停了，原本气氛紧张的升乾坊重新热闹起来。
闹中取静的街尾刑家，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此时正是午睡好时分，大门砰砰敲响，没惊醒其他人，只惊醒了一脸起床气的若少朴，他黑着脸出了屋子。
开门一看，一脸起床气登时飞出九霄云外。
只见门外背光站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一人干瘦如柴，眼窝凹陷，双颊干瘪，正咧着嘴笑，一口白牙泛着阴森森的光芒，单薄身形随着那渗人笑容微微晃了晃。
另一人身形佝偻，须发黑中参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背上驮着一团硕大的黑影，身形似乎不堪重负而微微发颤，同样露笑的脸，满脸褶子挤得老眼眯成一条缝隙，黑洞洞看不见眼白。
这二人皆蓬头垢面，身后燥热的夏风穿门而过，浑身上下同时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怪味。
这二人神色难辨，只咯咯笑着。
若少朴砰的一声关上门，默念大悲咒驱鬼，转身就准备回屋继续睡。
门外二人却不依不饶，继续敲门，半晌才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恩公，恩公！是我，我是裘家大少爷，裘先梓啊。”
接着又有一道略沧桑的声音道：“少侠不记得老奴了？老奴是老麻。”
老麻对若少朴和付长生曾有相助之恩。
若少朴无法继续假装活见鬼了，只得一脸冷漠的开门，“稀客。二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已和贵府钱事两清，裘老爷当初既然找瘸叔帮忙，就该知道里衙门的规矩。二位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少侠放心，我们来找您是为私事。”老麻架着身形不稳的裘先梓，抬脚挤进门内，“少侠如此好人才，进了汀州城好打听的很。去柳树胡同没找着，就沿路打探着寻到这里。少侠见谅，见谅。”
他一身醇厚内劲之前已经现过原形，此时想挤身入内，不费吹灰之力。
若少朴心下暗叹，怕吵到刑家婶子，只能示意二人跟上，请人进屋稍等，然后抬手去敲付长生和若素素的门。
面对裘家的逗比，若少朴心里苦，于是决定拖师兄和妹妹下水。
付长生和若素素进屋一看，两嘴漱口水喷了裘先梓和老麻一脸，齐声道：“你又中了什么剧毒？怎么这副鬼样子？”
裘先梓抬袖遮脸，赫然道：“恩公见笑。我醒来后急着亲自拜谢恩公，将养了小半个月就和老麻一起出了门，哪知道汀州城这么难找。耽搁了大半个月没能吃药调理，就成了这幅模样……惭愧，惭愧。”
老麻抖了抖背上大包袱，笑道：“我们带齐了吃喝穿用，只是一路难得有热水，样子邋遢了些。还请少侠、女侠行个方便，给点清水洗漱洗漱。”
好有自知之明，出门的装备如此齐全。
估计这两个路痴加方向盲，在寻找恩公的短短路途上，又不知道迷路迷到了哪个犄角疙瘩。
不知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好，还是该说世间处处是奇葩好。
若少朴和付长生略好奇二人出外游学八年的心路历程，绷着脸打水烧水一通忙活，裘先梓和老麻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容光焕发的有了人模人样。
裘先梓这才道明来意，“我来一是拜谢三位恩公，二是有事相求。这第三，我和老麻一路进了汀州城，听说了七杀令的事，知道这几天七刹楼的人闹得厉害，有不少里衙门的下家受了波及。不知恩公有没有什么难处，我定当尽心相助。”
若少朴和付长生自动忽略他说的人话，直抓重点，“有什么事相求？”
老麻又做回了那个话少而憨厚的老仆。
裘先梓则略显羞涩的抿了抿唇，瞥向若素素，“我爹说是女恩公帮我逼出的蛊虫，不仅救了我半条命，还送了几张稀世药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
老麻闻言老脸一抽，若少朴和付长生已经身形如风，卷向裘先梓，毫不留情的抬手就揍。
裘先梓抱着青紫的脸给跪，摆手道：“我言辞有误，言辞有误。我是说，我想求女恩公收我为徒，拜女恩公为师。”
这句还像个人话。
只是才说完又转向若素素，万分真诚道：“想我裘家乃张仲景传人，医术修为却仍有些坐井观天，眼界尚显狭窄。我诚心拜师，还望女恩公不要嫌弃。”
若素素眨了眨眼，讶异道：“裘老爷不是说贵府师承李时珍吗？原来你们有两个师门？真厉害！”
裘家何止两个师门。
一人一个说法，还各个心安理得、互不拆台。
若少朴和付长生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揍人，果断插话道：“我们准备离开汀州城，归期未定。拜师一事免谈。”
若素素点头，“我师门不收男徒弟。”
裘先梓一脸失望，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若少朴起身送客，“相见不如怀念，就此别过，好走不送。”
付长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找个人替你们带路，入夜前就能回到青阳镇。”
裘先梓愣愣点头。
老麻却不动如山，低声提醒道：“大少爷，我们主仆在外游历八年，哪里没去过？少侠既然要出门远行，我们跟着一路照顾，您也能报答救命之恩。”
路痴和方向盲凭什么说要跟着照顾人。
若少朴和付长生一脸“大叔，你误会自己的人生了”的表情。
若素素却忽然眼睛一亮，看着裘先梓道：“我问你，你记不记得你在延平城被人下毒前后，见过、接触过什么人？”
裘先梓先点头后摇头，“老麻说我们跟女恩公问过路。至于其他……我醒来后损耗太重，两个月前的事，有许多细节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是曼陀罗毒的副作用。
老麻接口道：“大少爷除了看病，并不和生人接触。不过我们从延平城找回青阳镇，问过路的人倒是不少。女侠若有需要，老奴定帮大少爷仔细想想，再作答复。”
裘先梓也许是曾经和暗药士，甚至是凶手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
对演算暗药士的踪迹，寻找凶手都可能有帮助。
若素素看向哥哥。
若少朴和付长生对视一眼，用内力传音开小会。
若少朴若有所思道：“这老麻不声不响的，却似极力推崇裘先梓和我们一道同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阿朴，人尽其用。素素擅长的是毒物。裘先梓主攻的却是医术，老麻深藏不露，这二人一个做随身大夫，一个危机时刻当保镖用，未尝不可。”
“师兄说的有理。裘先梓这种痴迷医术的人，为了执念不达目不罢休也不足为怪，只要没有害人之心就行。”
“时机未到，还有时间观察。”
若少朴表示赞同，此事待议，二人面色稍缓。
若素素见哥哥颔首，便拉着裘先梓重新坐下，提示了一些诸如时间点、可能地段的线索，又将暗药士的真容混入几种不同类型的人中，帮助裘先梓刺激记忆点。
老麻听得心中微动，念头转了几转，忽然传音入若少朴和付长生的耳中，“如果老奴猜的不错，当初在大少爷身上种下蛊虫之人，并非女侠所说的江湖武人，而是暗药士那老鬼？”
这声老鬼，和若素素的鄙视恼恨不同，透着别样熟稔。
若少朴和付长生心下暗惊，一时并未回应。
老麻憨笑道：“二位少侠放心，裘家闹鬼一事已了，老奴无意多嘴。如果是暗药士……倒也合理。二位不知，老奴潦倒之后、被老爷所救之前，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铁匠。老奴曾给暗药士那老鬼打过一套钢针。要说交情，有那么一点。”
鬼才信。
老麻那晚隔着门，发出的内劲都那么牛逼。
凭他这一身内家修为，打铁？打怪兽还差不多。
不过爱装孙子是个人自由，别人家的私事不予置评。
若少朴和付长生略一沉吟，回音道：“您既然认得暗药士，怎么就让他得了手？”
“我与那老鬼近二十年没见过。”老麻依旧憨憨的道：“再说，这满江湖第一看他不顺眼的是阴阳士，第二就是寒碧洞天。为什么？因为他的易容术在寒碧洞天之上。他改变形貌，老奴如何认得出来。”
若少朴直言道：“那就请您尽力回想，提供线索给我妹妹。”
付长生接口道：“您心里明白就行，对外还请保密。”
老麻爽快应下，“老奴如今生是裘家人，死是裘家鬼，二位少侠放心，裘家人必不会做有害二位的事。”
二人缓缓点了点头。
那边若素素已经说完话，裘先梓舍不得放弃，磨蹭道：“女恩公真不收男徒弟？我什么苦都能吃，做药童也行。”
若素素上下打量他一遍，“你做药童太老了。再说我不需要药童。”
裘先梓一脸震惊，“那我还是以身相许吧，都说老夫少妻好……”
老麻听得老脸再次抽搐。
若少朴和付长生已经撩袍抬腿，一脚踹飞裘先梓。
朗朗晴空中，裘先梓的单薄身形化作一点黑点，如流星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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