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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儿却觉得这孩子乖巧,不像làng迹在胭脂胡同那群帮闲耍滑的,油得要命,还喜欢和她的女儿们勾三搭四,上回有个làngdàng子让她计划捧的头角儿养了孩子,气得她连续五个夜晚没有睡好觉。可这孩子一瞧就是没那等心思的,眼睛一眼就能望见底,心里想什么,眼睛里都能看见,让她觉得可靠。
“你是哪儿人?”鸨儿堆出亲切的笑容,一面引他进院子,一面问道。
“山里人。”青年道。
“哦,还真是乡下来的,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鸨儿拉开一扇门,提裙踏进门槛,“来京里做什么?家里地种不下去了?是逃荒来的?”
青年跟着鸨儿进门,里面是一间院子,中间种了许多花儿,已经枯了,只剩下凌乱的花藤。两边都是厢房,全都亮着灯,里面传来暧昧的声音,光晕从窗纱透出来,晕huáng的颜色,每一个光晕都仿佛暗示着一个隐秘的世界。
“我是来找弟弟的。”青年垂着眼帘道,“我把他弄丢了。”
“哎哟,这人海茫茫,京城又这么大,可不好找。”鸨儿掏出钥匙,打开柴房的门,“喏,你以后就睡这儿,前头睡过一个帮闲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厂公青眼,飞huáng腾达去了。他落了几件衣裳在这儿,你看着能不能用,能用就收着。”
青年走进去,把包袱放在木桌上,墙边的箱笼里放了几件粗布衣裳,他拿起来看了看,点头说能穿,就是不合季节。
“你呀,好好在我这儿gān,工钱定不会亏待你。你要找弟弟,不怕,也有门儿。谁不知道咱们胭脂胡同是消息最畅通的地方,你慢慢托人打听,总会找着的。”鸨儿道。
青年点点头。
“新来的小厮么!”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来,青年抬起头,看见门边转出个窈窕的身影,她身后有一盏晕红的灯笼,旖旎的光晕映着她的脸,jīng致明艳的眉目仿佛要溶化在灯火里。
“你叫什么名儿呀?”阿雏问。
天空升起烟花,爆炸声响亮如雷,明亮的光焰里青年的身影终于明晰,他有着恬淡的脸庞,双眼澄净剔透有若净色琉璃,右耳边一点萤光璀璨夺目。
“夏侯。”他说,“我姓夏侯,你们叫我夏侯就好。”
第87章 鸢飞戾天
正月初一。
天还没有放亮,四下里蒙蒙的黑,更漏的滴答声从宫殿里随着风传出来,不紧不慢的一长串。司徒谨艰难地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太监堆里,再过一个时辰皇上就要在奉天门接见文武百官、各地藩王列侯、海外诸国使臣的朝贺,司礼监诸太监忙得像个陀螺,有的捧着御前新换下来的茶盅,有的捧着一会儿要在谨身殿烧的香炉,个个闷着脑袋,蚂蚁似的在殿门高檐底下跑来跑去。见了司徒谨,连礼都来不及行,匆匆道一声“大档头”便擦肩而过。
沈玦应当已经起了。他是司礼监的大拿,百官朝贺,他必得蟒袍鸾带,侍立在皇帝身侧,俯视群臣在莽莽尘埃中叩首山呼万岁。他从来不拖沓,总是按着时辰踏出寝房,带着浩浩dàngdàng一群太监,去恭迎小皇帝结束漫长的赖chuáng。
司徒谨走到上房,已有一队人侯在门外,有的手上捧着巾栉,有的托着胰子,还有的端漱口茶盅,等着里头沈玦换好朝服,便进去伺候。
司徒谨叩了叩门,低声道:“督主,卑职有要事求见。”
“进来。”沈玦的声音响了。
小太监们推开门鱼贯而入,司徒谨插在中央走进去,沈玦坐在高椅上,蟒袍掖得gān净利落,腰间鸾带也系得一丝不苟,只头发还没有梳,黑瀑似的散在肩上。一个小太监拿着象牙梳子站在他身后为他束发,另有一人举着镜子给他瞧,再有端茶盅的递上牙枝牙粉,沈玦一边漱口一边听司徒谨回话。
“昨夜卑职接到秘报,咱们在应天府兴庆帮安插的探子失联,腊月初一的时候接头人和他见过一次面,此后音讯全无,东厂翻遍了南京城都没有找到。”
兴庆帮是应天府最大的漕帮,常年在江浙京津间奔波,chūn夏天气暖和河面不结冰的时候,他们还能北上朔北做生意。去年年初沈玦在兴庆帮安插了三个探子,其中有一个坐上了帮里分坞把头的位子。只是从十一月开始,三人接连断了消息。按照往日经验,要么是身份bào露,被黑道的人做了,要么是叛变了。可这三人人间蒸发了似的,连影子都消失得一gān二净,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沈玦枯了眉头,用巾栉擦了擦脸,从高椅上站起来,提步出了门,“应天府其他探子怎么说?兴庆帮和来福帮jiāo易甚密,来福帮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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