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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儿,钟倚,你们先出去吧……”薛长峰道。
钟倚却仿若没听到似的,还在忙活,他在药箱里一阵翻找,试图找出点什么能够暂时吊住他这口气,却什么也找不到。以他学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不得不承认薛长峰的内底子早已经空空如也,现在还能说话,完全是凭着他一口气。
傅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他跟子钦说几句吧。”
钟倚身子一怔,他回头再看了薛长峰一眼,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地,跟着傅央出去了。
屋子里空了起来,只剩薛子钦站在薛长峰榻边。
傅央知道他们父子二人有话要说,贴心地替他们关上的房门。
闵秋只是个副将,这个时候总是不合适进去的,见钟倚和傅央出来,他忙问道:“将军如何?”
钟倚没说话,傅央也没说话,两人站在门前廊下,各自望着天。
闵秋差不多明白了,也不便再多言,便靠在薄薄的门板上,心情复杂。
“钦儿,薛家以后就靠你了。”薛长峰道,“我一生无子,只有你这么个义子。”
“义父……”
“你听我说。”薛长峰的脸色突然泛起红润来,但薛子钦很明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垂着头看着薛长峰,心下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从未把我当成父亲,当初在城郊捡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命不该绝,能成大器……后来,证明我当初并没有看错。”
“我……”
“救命之恩当不当报?”
“当。”
“那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薛长峰说着,突然抬起手,抓住了薛子钦的小臂。他用力极大,想要是把手指扣进他的皮肉里,“你一定要,让锦儿的孩子坐上皇位……”
“……”薛子钦知道他说的是三皇子,听到这句话,他就像包藏祸心的罪人,被人看穿了似的,瞳孔微微收缩,说不出一句话来。
“答应我!”
“……好。”
听见薛子钦应允,薛长峰的手骤然松开,像是松了口气般,继而说道:“我根本不会为人父,不知如何教导你,只知道将你放在军营里,让你跟我一样,以护国为己任……咳咳,你很好,没让我失望。”
“那年你杀害步兵营营长之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别说了……”
“我知道是他先对你,起了歹心,我也知道你在军营里备受冷眼,因为你是我的养子……”
薛子钦却不愿意再听下去。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薛长峰提起他最不想听的事情。
“薛子钦,你要永远记住,”薛长峰道,“你姓薛。”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让薛家的孩子当皇帝……”薛子钦道,“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父亲,你的救命之恩,这些年我为薛家鞍前马后,也算还了。”他说着,嗓子有些发痒地顿了顿,接着道:“但我心里,我从来不姓薛。”
“你是怪我对你不好。”
“不是,”薛子钦道,“大将军,你只是大将军。”
“是么,我知道了……”薛长峰说着,合上了眼,声音越发小起来,“这样也好,那我便以大将军之名,对你下最后一道命令。”
“务必让薛家的血脉登基,保薛家永享荣华。”
“末将,”薛子钦哽咽着道,单膝跪在榻边,拱手作揖低下了头,一字一顿道,“领命。”
待他说完,再抬起头,薛长峰已经再没了声响。
他双眼发涩,似有流泪之感,却又没有泪水落下。
薛子钦八岁进军营,被人欺凌至十四岁,这些薛长峰都知道。薛长峰从未对他施之援手,不是因为薛长峰不知道,而是因为薛长峰根本不想管。他薛长峰看来,男人就是要靠自己打出天下,更是要靠自己让旁人畏惧,再信服。
他们算是父子吗?再认清薛长峰不会庇佑他之时,答案便已显而易见了。
然而薛长峰的不闻不问,让军营里那群看不起他的渣滓更加变本加厉,直到步兵营营长其他对他,实施些男人无法忍受的侮rǔ——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nüè杀,是个非常好的开始。以至于他之后无论杀了多少人,内心也没有一丝动容。
“老头子……”薛子钦轻声道,“虽然你我并非父子,但我是薛家的人,这点不会改变。”
“安息吧,大将军。”
……
薛府以往的富贵华丽都被各种白纱和挽联盖住了。
薛子钦跪在灵前,傅央和岑黎云在旁帮衬着,不少朝中重臣都来为薛长峰上香,假哭上一声以表哀思。
岑黎玊和岑黎近都来了,听说锦妃娘娘伤心欲绝,几乎要哭瞎了眼睛。薛锦和薛长峰关系甚密,如今薛长峰死了,她都无法出宫来上柱香,只能囚禁于敛霜宫里。岑黎玊额间系着白色的布条,跟在岑黎近身后,二人跪在灵前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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