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们拍一套婚纱照摆在现场,因为他俩一张合照都拿不出来;房子那边住得很安心,隔壁夫妇人特别好,帮忙收了好几次快递;周妈状态不错,最近特别爱吃那种日式的戚风蛋糕,上个月还跟着一起去选了婚纱;两家人一起吃过两次饭,全在商量婚礼的事,方方面面都没有露馅;杨林和晓月预定了伴郎伴娘,要是没特别人选就他们俩够了。
周礼默默听着,这些事他大部分都知晓,但此时此刻经由面前的人说出来,那些聊天记录里的文字一下生动无比,仿佛变成一粒粒落地生根的种子,带着破土而出的蓬勃。三个月前的这里,她最后留给他的是一张泪水肆意的脸,恍然间,那就成了过去。
“你可以吗?”他听到蔚莱在问。
“嗯?”
她无奈地向上吹一口气,仿佛遇到一只并不怎么听话的小动物,前额刘海随气息掀起又落下,她重复,“晚上家里人一起吃饭,明天去拍照?”
“好。”周礼答,看向她,蔚莱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布置任务,按部就班顺理成章而已。
晚饭两家人吃的热热闹闹,蔚莱与周家父母熟悉许多,连周爸忌口的萝卜都一清二楚,周礼倒觉自己像个外人。他涌起一股感动,蔚莱是比“合适”好上十倍的人选,她在顶替自己做着对家人的陪伴,而所有的这些又出于对他毫无索取的“真心”,他不知该怎样偿还。
他大概害了她吧,明明她可以找到爱人。
父母坚持让他们去新房住,蔚妈拿女儿打趣,“平时跑的勤,人回来了倒不好意思。”
“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说话,咱们这些老的就别操心了。”蔚爸发话,“去吧,领完证本就没见几面。”
“还是算了。我回去住。”蔚莱摆手。
周妈迟疑着问道,“莱莱,你们吵架啦?周礼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们说。”
“倒不是……”蔚莱忽然意识到,从正常新婚夫妇角度思考,许久才见的这时应该表现出迫不及待才对。
两家父母八只眼睛齐齐看过来,他们之间显而易见的不亲热着实惹人怀疑。
“就,我本来说提前一周回来的,公司有点事,回来晚了。”周礼伸出手捏捏蔚莱的脸颊,“别生气了,都回来了。”
他的眼神在说,事到如今,配合一下。
蔚莱收到信号,也自知再接下去恐怕欲盖弥彰,于是略带不情愿地点点头。
而于两家父母看来,这点头充满了赌气般的羞涩,饭桌上一阵大笑。
蔚莱开车,喝过酒的周礼坐副驾。
车里放着一首老歌,don’t look back in anger。
——不要愤怒地看待过往,至少,不在今日。
在下一首歌出来之前,蔚莱说道,“抽时间你去见一下阿姨的主治医生吧,之前的手术伤口恢复差不多,她一直说婚礼结束再开始化疗,不知是真在等还是抵触。”
自上次回国知道母亲的病情,周礼问遍了身边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父亲中学没毕业便开始闯社会,他听不懂那些医疗术语,只能医院说怎样就怎样。周礼无比希望是父亲没有理解,因为不懂所以误把实际情况想的严重。有人说不能手术,癌细胞会扩散的更厉害,有人说吃中药,中医调理比西医靠谱多了,有人说化疗疼得很,好多病人因为疼自主放弃。很多声音,他越听越乱。随着蔚莱的介入——她大小算医科生,也更有耐心去解释小细胞癌和非小细胞癌这些完全陌生词汇的区别,周礼被打了一颗定心丸。蔚莱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听医生的还有什么办法。眼前迷雾散开,他忽然开阔——生病,治就是。
“明天?”
“明天不行,拍照怎么都得一天。”蔚莱撇他一眼,“再说,你也太低估国内的患病率了,一个医生对多少患者呢,人家也不是天天有空。”
有点抱怨的语气,虽然蔚医生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患者。
“这样吧,”她重新开口,“我明天给赵医生打个电话,看他这两天方不方便抽时间见一面。”
“谢谢。”竟到这时才知道,母亲的主治医生姓赵。
车停进小区地下停车场,周礼拉着行李箱跟在蔚莱身后。她熟门熟路穿过几扇门走到电梯口,中间还顺手扣上了敞开的垃圾桶盖子,亲切程度远超过许久未归的主人。直到进了家门,她才露出些客人的拘谨,“我一直住主卧,等下我搬出来。”
“不用。”周礼拖着箱子直接往客房走,“我住这间就行。”
“哎,周礼。”玄关处传来声音,“换鞋。”
“哦哦。”周礼有明显的迟钝,倒不是因这种反客为主的姿态,一个人自在惯了,他有些轻微不适。
放下箱子,换上轻便的 t 恤短裤,周礼到客厅找水喝。客厅被分割出一角做办公区,两面书架,一张宽大的木质办公桌,一把同色座椅。此时人正坐在这里埋头写些什么。
周礼不想扰她,随手取过洗碗池旁控干的马克杯,这时听见她叫,“哎,那个是我的杯子。”
“哦哦。”周礼赶忙放下,打开头顶壁橱,里面零星摆着调料罐。顺序打开右手边的,一张平底锅,两个煮面的圆锅。再向右,蒸锅榨汁机咖啡壶。他转身去拉操作台下面的抽屉,有刀有筷子有勺子就是没有需要的水杯。叮叮当当的声音让蔚莱抬起头,她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