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夜觉得冷,让周礼多拿一床被子。”
周妈仍有疑虑,“温度低你们调高就行了呀,多容易感冒。”
“那又热嘛。”蔚莱撒娇,“盖棉被空调累,睡觉不受罪。”
“哎,你们啊。”周妈被逗得笑起来。
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周礼将两个通红的“囍”字贴到阳台玻璃,又把 a5 尺寸婚纱照分别摆上客厅书桌和卧室床头。蔚莱分门别类处理他们带来的东西,红豆、糯米、百合、各种炖料,甚至还有两包燕窝。周妈浅浅淡淡说着,周礼不在家,你自己多注意,少吃外卖,睡觉门窗关好,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婚礼就像是一道隔离线,不带任何缓冲余地隔开从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她变成真正的妻子,这个家的女主人。
“阿姨……妈,放心吧。”蔚莱抱抱周妈。很久很久以前,嫁入周家的这个妇人也曾这样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你们什么时候走?”周妈问,见她发懵,笑着说道,“蜜月啊,之前说的。”
好像是说过。周妈前阵子因术后不良反应住过一次院,蔚莱陪床时与她聊天,话赶话就到了婚礼,她为安慰病人确实提到过蜜月旅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蔚莱硬着头皮答,“明天,明天就走。”
为什么说明天呢。早在婚礼之前蔚莱拒绝父母要办“回门礼”的提议,母亲说那至少要跟亲戚朋友吃个饭。她想尽力躲开任何会把周礼郑重介绍到蔚家面前的局面。
躲一时算一时。事到如今,她没精力也没资格去琢磨以后。
就算想了,又有何用?和周礼协议出一个离婚时间点?周妈会康复吗?她能忘了心里那个人吗?
他们正因各自的不确定而确定结婚。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个未知赌局,他赌母亲看不穿,是走是留都有一份心安;她赌自己会忘记,十多年的感情耗尽全部力气,凭一副空壳的自己她走不出来。
“还保密?上次就说在办签证,这都临出发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周妈温温柔柔的语气,她和周礼一样,都不是强人所难的类型。
我竟然还说过办签证?蔚莱恼起自己这嘴快的毛病,当时只想若在国内家里免不了打电话问情况,去远点省得联系。
“妈,您什么时候去医院,我们跟赵医生打个招呼。”忙活完装饰任务的周礼拍着手走近,有意岔开话题。
“等你们回来,你妈就去喽。”周爸边替答边往玄关走,“就你们这一件事,落定了她就放心了。”
当事人否认,“别听你爸的。你俩按自己的安排走,不用管我。”
蔚莱又想到那只肿瘤晚期的萨摩,它强忍着病痛跳下主人怀抱的样子历历在目。
“那说好了,我们回来您就去。”周礼弯腰帮母亲换鞋,“不能耍赖。”
“我耍哪门子赖。”周妈撇嘴,“好好好,我做好准备被你们压去医院。”
送走二老,一对新人双双瘫坐在沙发上。难题又来了,真的要走?
许久,周礼换个姿势朝向蔚莱,请求的语气,“就当蜜月旅行是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还准备做到什么地步啊?”她脱口而出。
说出来就后悔了。
世界上总有几个人,是即便一命换一命你都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可人间不存在这样的置换法,所以才生出这么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遮遮掩掩和一次又一次的不得不。
他不得不这么做,他承受不了被发现的后果。
“去哪儿?”蔚莱语气软下来,“这事怪我,说什么签证。”
“免签和落地签就那么几个国家。你挑一个吧。”周礼思路一贯清晰有序。
确实有个地方,是想去且可以去的。
读大学时,她和黄一帆看过一部电影叫《等风来》。情节已经忘了,可她记得电影院里黄一帆在光影下凑近她悄声说,以后有时间我们也得去试试。他的脸忽明忽暗,眼睛却一直亮亮的,亮光照进蔚莱心里,照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明媚。那时他们都单身,她想象着很久以后他拉起她的手,他们一起在空中起舞。
再没有这样的以后了。
有人只是说说,有人却当做承诺。她败给的就是这份虚无缥缈的心有灵犀。
“博卡拉?”周礼听过提议沉默一瞬,继而点点头,“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徒步来着。”
他拿来电脑,以最快的速度落实机票住宿。蔚莱只有一个要求,费用均摊。她不想欠债,更不需要补偿。
15 分开后,我们会成为更好的朋友
七月的尼泊尔迎来旅游旺季。肤色不同的人们,各式各样的语言,灯火通明的步行街,蔚莱和周礼从旅行社出来立刻被淹没在欢声笑语里。
“你真的不飞?这里可是玩滑翔伞的宝地。”蔚莱又一次问他,她都不记得问了几次。
摇头,“我们总得留一个回去吧。”
“什么叫留一个。”她回嘴,“你要自己回去,搞不好叫谋杀亲妻。”
背井离乡,他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拿这段纸面婚姻打趣。
冷笑声从鼻孔里出来,“你家财万贯还是红杏出墙,谋杀也得有个理由吧。”
不经提醒,还真不知道自己一无所有。
蔚莱不理他,径直走到水果摊前对老板说道,“watermelon juice,one.”
“two.”周礼跟上,抹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