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步一步,至于其他,周礼早就做好自己来扛的准备。
从那个深夜被叫回家开始。
父亲年前出差多日是去外地看某处楼盘,一切谈妥决定注资,资金不够动用了公司的应付账款。而后开发商卷钱跑路无影无踪,账期到了供应商催付,几十号员工等着工资奖金,运转不下去父亲借下高利贷。雪球越滚越大,周礼知道时缺口已大到无力偿还。那晚父子二人在书房一夜未睡,周礼看着几乎快赶上本金的利息和双手抱头连声哀叹的父亲很久才缓过劲,事实摆在眼前,事情已然发生。
追溯原因毫无意义,一向强势的父亲选择坦白说明他乱了阵脚,都乱了。
他们开始不停计划怎么瞒过母亲怎么去填这个口子。然而未等实施,讨债者已找上门。一群人来势汹汹,恐吓威胁并用,所有计划功亏一篑。母亲在叫嚷和咒骂中倒下了,一场关于周家的灾难席卷而至。
讨债者没有给予丝毫怜悯,母亲手术时周礼接到威胁电话:期限快到了,你们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他已经知道那是些怎样的人。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他们深不可测,凭自己,他没精力也没能力去翻这个盘。
周礼最先想到的,是把蔚莱撇出去。
他必须离婚,而且要快。蔚莱只有脱离周家才不会被牵扯上。
自身难保的境地他无从解释,更没办法做更多。婚房卖了给她仅有的保障,那些天周礼唯一的念头是——
莱莱你走吧,不要多想,不要多问,也不要回头。
搬家不久后某次加班回去的路上,周礼在小区门口被一伙人围住。他告诉他们第二套房子卖完大头就还上了,剩下的他会再想办法。可那伙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逼近他嬉笑道别以为换地方我们就找不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周礼被激怒,义愤填膺地指责要不是你们把墙壁地板都砸了,房子早卖出去了。这让他招致一顿毒打,反击却换来更沉重的拳头。路人经过救了他,讨债者们骂骂咧咧一通离开,打头的小伙子还是张稚气未脱的脸。
鼻梁脊背膝盖,各个部位接连阵痛,周礼靠在路旁私家车上,对着后车镜擦拭血水。
时刻被监视的耻辱感让他愤怒,可隐隐又带些庆幸——她不知道。
周礼甚至找不到埋怨对象。讨债者替人办事,这活是生计;合同白纸黑字,没有说理的地方。至于父亲,投资楼盘不过是想多赚点,因为身边有人告诉他癌症还是得去国外治,一分价钱一分货;借下高利贷只因一时糊涂,他全无意识这是一种怎样的产业,他甚至没有细算几何增长的利息最后会累积成什么模样。
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发生了。
除了还钱,除了硬抗,除了一遍遍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任何困顿面对生计无一不会变成纸老虎。
肩上的重量足以让他坠入悬崖,他知道自己做不成以前的周礼,可他希望悬崖之上的她大步朝更开阔的地方走,她还是从前的蔚莱。
这些周礼不打算说,即便他现在坐在蔚莱的沙发上,即便猜到面前的人可能逼问,他仍不能说。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蔚莱,我至少想守一份承诺。
48 我们离婚离干净了吗
“到底为什么离婚?”
周礼听到自头顶传来的声音,他仍低着头,反问,“不是你提的?”
生气也罢,最好一怒之下关门送客。蔚莱,现状对你对我都是最优选择,不要再问了。
她确实没有追问。
茶几上多一张银行卡,声音再次传来,“算上这些,还差多少?”
周礼猛地抬起头,隔一张茶几的宽度,蔚莱双臂下垂站立,就像某天下班回家站在玄关轻飘飘说句“你回来了”,她似乎根本不想多问。
周礼将卡推回去,“这是你的那份。”
是房子卖完他给她的卡。
蔚莱仍站着,“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你如果非觉得是我的,算我借给你。”她重复问题,“都算上,还差多少?”
她越若无其事,周礼越焦躁。“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蔚莱却不理会,自顾自说下去,“我现在有房贷,手里没多少富裕,还差很多我得打听打听这房子能不能卖。杨林,我爸妈都能帮忙,实在不行……”
周礼站起来,他让自己稳住呼吸,用最寻常的语气试探,“你都知道什么?”
“知道你出事了,经济上遇到问题!”蔚莱音量加大,不觉带出些怒气。周礼未免太瞧不起她,凭什么认为她不能共同解决经济困境,又凭什么认定推开就是对她好的方式?
比之荣华富贵,同舟共济更为坚实。
蔚莱要的是这种拉不开斩不断的坚实。
周礼稍稍放松,却仍板着一张脸回答,“不用你管,我能解决。”
“怎么解决?”蔚莱冷笑,“你还有什么能卖的?”
“我怎么解决是我的事!”周礼故意去激怒她,“蔚莱你醒醒吧,我和你早没关系了!”
“没关系?”蔚莱在笑,声音却带了哭腔,“周礼,我们离婚离干净了吗?你有离婚证吗?”
被拆穿了。
一纸证书,连同暗藏的所有自私和侥幸。
他故意搁浅,故意不去提醒没有离婚证就没有法律效力。他企图用这种拙劣而无赖的办法绑住她,多一天算一天,多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