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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找过尹嘉华,关晓失魂落魄地跑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心又痛又麻,与他不过几分钟的jiāo错,她已经触及到生命最深处的那抹苍凉。街心有那样么多的车,每一辆仿佛都在与她擦身而过。耳边不断有轮胎擦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仿佛还夹杂着谁的咒骂。她一边跑一边敲着晕钝的头,想要听清那些声音。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迷蒙间,对面仿佛有什么正冲过来。她一下子竟忘记该怎样躲闪,甚至连本来跑着的步伐也停了下来,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直直望着对面。
那是一辆车,它瞬间就冲到她面前来,伴随着惨烈的刹车声。她被车子的冲力刮倒,额头重重撞在地面。剧烈的痛感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是疼到极致后的麻木。她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更晕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
似乎有人从驾驶位走下来。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可是眼前只有血红一片。一定是额头上那块伤又流血了。
影影绰绰间,她被人扶起来。那人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去医院。她整个人都是呆的,呆呆的摇摇头,呆呆的说对不起,又呆呆的讲了谢谢。那人很好心地告诉她:“小姐,你在流血,真的不要紧吗?”
她拂开他扶着自己的手,摇头,转身,挪开步子往前走。
只几步,耳边便再次传来惨烈的刹车声。有人在她身后咒骂,她差一点又被撞到。她随身后人去骂,木然地挪动脚步,想继续向前走。
手臂忽然被人从后面拉紧。她被拉得向后退了一步,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用手托着她脑后,用力把她压向自己。她被密密实实地包裹在一个陌生人的气息里。一辆货车呼啸着和她擦肩而过,距离甚至不足一厘米,qiáng劲的风在她耳边尖啸,一瞬间鼓膜几乎要被破开。
她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刚刚那一秒如果没有人把她拉开,她现在已经血肉模糊。
她从那个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怀里挣动出来。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血把人家价值不菲的西装沾染得一片láng藉。
她仓皇地抬头,看到一张贵气又不羁的脸。
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谢谢你,”她道了谢,低头去翻口袋,“也许不够清洗你的西装,可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
她把从口袋里胡乱抓出来的几张纸币递到他面前。
对面人并不接她手里的钱,只是不语地看着她,眼神里倒映出一丝唏嘘和怜惜。
终于,他叹了口气,抓住她手腕拖着她便走。
她挣动起来。
他停下,对着她又叹一口气。
“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大街上谈事情吧?况且,你的额头还在流血。”他说了话,“跟我上车,你需要去医院。”他努了努下巴,她看到了他的车。
原来就是刚刚让她跌倒的那辆车,下车来扶她的应该是他的司机。
他又拖住她往前走。
她再一次挣扎。
“我没事,不必去医院!谢谢你救我,请你松开我吧!”
他再一次停下,像是耐心耗尽,松开她,用手捏住额角使劲揉了两下,然后忽然把她打横抱起,迈开步子就走。
※※※※※※
关晓直到坐进车里才回过神来。
那为所欲为的人就坐在她旁边。她转头去看他,有些哀求:“请让我下车吧,我没事的!”
那人也看了看她,从胸口口袋扯出方巾递给她,“擦擦你的脸,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她接过方巾,缓缓擦着额头。刺痛像蛰伏的shòu一下被唤醒,她终于来得及感知那方痛了。
看着她疼得战栗,他似乎发了声很轻的叹息。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终于渐渐想起这个救了自己、作风不羁又狂放恣意的男人是谁。
可没想到对方竟先她一步相认:“我认得你。”
关晓望着他,眼神不受控制地迷离,喃喃着:“是,那次你结婚,我也去参加了你的宴会。可我现在已经这样láng狈,难得你还认得我,郭总。”
这车上的人,是郭宏图。
※※※※※※
郭宏图挑着嘴角一笑:“你以为,我说的认得你,指的是你是孟东飞的妻子?”
关晓被额上越来越剧烈的痛刺激得阵阵晕眩,不论怎样努力也聚不起一丝清明来,完全体会不出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使尽力气想要让眼睛睁着,望着他,想要思考他说的话,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终于她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他很急切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那语气竟真的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在跌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扶进一副怀抱,身体被两只手臂很用力地箍着,珍惜得像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呵,她真是晕了,不然怎么会起了幻想。这么多年,被人珍惜这种感觉,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
醒来时,关晓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而郭宏图,就坐在病chuáng前。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他在注视着自己。
那样子,竟仿佛他一直在看着她。
她讷讷地开口道谢,嗓音哑得像被砂砾磨过,“谢谢你,郭总,”想了想,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郭宏图迅速制止她,“躺下,你在发烧呢。你额头上的伤拖了很久吧?新伤叠旧伤,已经有些破伤风。”
关晓这才看到手背上正插着吊针。
“我睡了多久?”屋子里亮着灯,外面一定黑了天。
“一天。”
果然。
“你……”关晓心里有许多疑问,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对方替她答了话:“你烧得厉害,不好身边没个人,我又没什么事,就陪陪你。”
关晓想了又想,还是问出口:“我能不能出院?”她想尽快收拾行囊,离开这个让她情尽心伤的城市。
“不能。”郭宏图断然拒绝她。
他看着她,忽然笑起来:“你还是那么倔,即时病成这样,都不耐烦待在医院里。”
关晓疑惑地望着他。
他说的话,像她与他是故人一样。
来不及提问,他已经去端放在桌子上的保温瓶。
“睡了一天,饿了吧?我叫人去买了粥,还热着,你吃一些后再睡一会,明早醒时烧就会退了,人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拧开保温瓶摆好了粥就去扶关晓。
关晓浑身软得像滩泥,不管她自己怎么急,就是没力气坐直身体。
最后她只好靠坐在郭宏图怀里。
郭宏图就那样自然无比地揽着她,端起粥碗一勺一勺jīng心地喂着她喝粥。
关晓几乎有些惶恐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怎样和这位地产大鳄熟识到这番程度的,她居然可以让他屈尊降贵地服侍自己喝粥。
疑虑和无措下,她呛了起来。
郭宏图放下粥碗,小心地拍着她的背。
终于止住咳,关晓已像散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平复很久,她抬起眼,看向一脸关心望着自己的郭宏图。
关晓一怔。
那关心千真万确,真诚无比。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世界上哪有这样无缘无故的关怀。况且这关怀又是出自郭宏图这样一个邪气不羁的人。
郭宏图望着她,目光深沉,半晌挑着嘴角笑:“你还真是个坏记性!等你想起些什么,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了。”
※※※※※※
关晓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郭宏图每天都会来看她。有时他就坐一会,陪她聊聊天喝碗粥。有时他几乎整天都耗在医院里。
外面都叫他郭老邪,说他是个脾气怪异的人,喜怒不辨,非常难哄,更别说有耐心去哄别人。关晓开始怀疑这传说的真实性。因为他每天都在逗她说话,有时甚至会讲几个冷笑话,然而都是她听过的很老的冷笑话。
为了不叫他难堪,她并不表现出来,就像第一次听似的,很开心的笑。
可他反而会叹气,很唏嘘很伤怀的样子,望着她,眼神深深,像有什么话要说。
可他只是望着她而已,什么也不说,留着她一头雾水地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的心情渐渐平缓起来。把那个人深深的埋葬在心底,再也不去触及,这样就不会伤心不会痛了。
偶尔他似乎很忙,没法到医院来,就派司机给她送粥。她有时会和司机聊两句。
她问司机,郭宏图平时是不是就只会讲那几个笑话。
司机听了她的话,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大,嘴巴张得可以吞掉一个jī蛋,那惊恐的样子让关晓几乎心生内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幅摸样。
“关小姐,您是说,我老板他……会、讲、笑、话?!”
关晓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在问出这句话时,司机的脸颊是在抖动的。
她点点头。
司机像见到鬼一样直抓自己头发:“这不可能!老板会讲笑话?!这绝不可能!!”
还有一次郭宏图只坐了一会就走了,到了晚饭时间,他派司机来送粥。她就趁机问司机:“你们老板是不是有很多手下为他做事,所以人比较悠闲?”不然他怎么会天天有空来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