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望琛胸口一紧,思绪紊乱,继而面色为难,不敢置信方才李诏所言所为的意思。他依旧存有几分探究。分明沈绮那日在国子监里不小心直言不讳,透露了李诏的心声。
她分明是最为厌恶他的。
那句话好似一字一针,□□又滴血。沈绮是李诏最为jiāo好的挚友,如何会不知李诏心思,又何必说假话,而李诏当时也没立刻否认。
因而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真真是个笑话,这是试探,这是陷阱,这是圈套,这是牢笼。
李诏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他上当不止一次了。
想到此,少年道:你也无需与我说这些,即便我将你的话当真。我们并非一路人。”
李诏无法克制地在心里又重复了这两个字:我们。
她顾不得去听少年后半句话。只是耷拉着嘴,有些难过地望着他。而他似一个qiáng迫自己的苦行僧。
少年并不看向李诏:我们不在一条道上走,不是一个世间之人。你乐天自傲,我固执乖张。若为太子妃,你便是君,我则是臣。”
李诏没能想到听到从他嘴里的夸赞之词,好像在说少年不如自己一般,认识他至今这还是头一回这样承认,又像是认输了。恍惚间记起有一次她在宫里问他,而元望琛却不肯说的样子。李诏还是不肯服输,因她意识到元望琛已经知晓她的心思了,是而还想再bī一把:阡陌jiāo通,大千世界的。不一般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人与人默契一致?你凭什么这般下定论。你就是想与我唱反调罢了。”
论说理,论qiáng词夺理,元望琛从来就是自愧弗如的。
然站在今天这件事之上,少年觉着丝毫无辩论的必要,而李诏却斗志昂扬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
李诏。”少年没再多言驳斥,只是叫了一句她的名字,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她听来悻悻,好似少年才是那个搴舟中流的越人,扮演着蒙羞被好兮,不訾被诟耻的越人,却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雀跃。
他二人今日都不够夷愉痛快,好像不会也不能够快活一般。
第四十九章 亡羊补牢???煮熟的鸭子便……
我不同你开玩笑,”李诏从桥上踢下一颗石子,看着它激起一阵水花,元望琛,你太无聊了。”
这曾是少年年幼时最惧怕的一点,怕被人觉得乏味,忧被人觉得无趣,可如今被她这般拎出来指着鼻子道他无聊,他竟然也没有再悲痛一分。
元望琛还是不得下结论,回想那日她还是凭借着这个留了几年的墙dòng,猝不及防地在他庭院中出现,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惹他怒惹他笑,熄灭了他的灯,被骂了无赖还似无理取闹。
那天夜里元望琛做梦了,梦里竟然还是那面目可憎的李诏,他一下子惊醒,汗湿被衾,又苦又恼。
尔后迟到早退一起受了学正责骂,她却好不羞赧一般直接推咎于他身上。可见李诏对他并不友好。
可打马球击鞠时,却能dòng悉他受了伤,硬是将他塞到医馆用药诊治。可见李诏又确实是关心他的。
慈明殿内帮他找容俪死因,大殿中的香味萦绕,他清晰知晓,其中亦有一缕李诏的清甜桂花味道。然却得知她受了沈池予她的及笄礼,便是桂花味的香膏。还与之有说有笑,她与谁都这般扯笑。
元望琛告诉自己应当是见惯不怪。
他也不曾料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幼稚好笑的人,以养鸭为乐。确切地说,是指使他养鸭为乐。他居然也有那么一瞬间得了jī毛令箭趋之若鹜,似这些个鸭子。可欢心忻悦又被她的狡黠心思污了颜色。分明是把自己当猴耍,当仆使唤,己所不欲皆施加于人。而他又使得李诏如愿以偿,顺了她的心思将那肥囡运送出来,则是自作孽。
皇后问他如何看待李诏。谁人在那般处境下不是诚惶诚恐呢?分明知晓凤位之上的人的用意,他自然不会如今日一般心慌意乱,大失分寸。
李诏在他面前哭了许多次,他几乎皆束手无策,正如闻讯知她再一次晕厥倒地,他还是束手无策。
元望琛不由得坏心肠地想,他当年于病榻之上某人对之不闻不问,为何今日他就不可这般?种下恶种,就会蒂结苦果。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自食其果。这是李诏应得的报应。
然而少年忽然有一分讪讪,因他不知自己将她置若罔闻,于她来讲算不算得上报应。
承认自己的无力,是长大后的少年心智成熟的标志。他不可能还是孩童时期一般天真无邪,任由某人欺负,非要争一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