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棋倒是不在意,伸出手任方杜仲戳上一根针。
银针细长,她却也没感到多大痛楚。待他将之□□,端详了针头片刻,又瞧了李画棋的舌苔。尔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了点什么。
李诏试图去辨别字迹,然而却什么也看不懂。似是觉察到李诏的在意,方杜仲在把脉之时,格外安静仔细,不动声色地问了李诏几个问题,诸如什么时候晕倒过?”昏厥前有什么征兆?”已经发作了几次?”可有口gān舌燥之感?”四肢是否湿凉?”眼下在服什么药?”等等。
一一回答后,他未在众人面前断论,又看了李诏如今在用的方子,眼下是惊讶赞许之色:这位医丞可是唤作管中弦?”
李诏点了点头,不明何以能从用药之中瞧出是谁人写的方子。
小娘子原来也得过疫病?”方杜仲翻到另一张处方,又问,孙茹也替你瞧过?”
未等李诏开口,周氏替她回话澄清:并非疫病,只是诏诏这段时日体弱,感了寻常的风寒。孙太医奉命观症,以作防疫之用。”
确为谨慎。”他一捋胡子,叹道:她眼下还在瓯海么?”
方大夫是认得孙太医和管医丞?”李诏好奇问道。
方杜仲点了点头,似是在回忆一件久远之事:茹丫头小时,我教她辨别过几日药材。”
原是这样。”周氏明白过来,孙太医领太医署众位身赴险难,仁心怀德,却是难得可贵。诏诏也受过她的关照,孙太医尤为妥帖悉心,这与从前的教导亦分不开。”
方杜仲颇为欣慰,却也谦逊道:是她刻苦钻研,自己的功劳。”
待问诊完毕,李诏便主动起身,替屋内几位送了方杜仲出府门。
八十余岁之人步履稳健有风,行至一半,李诏方在人前,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憋在心里,是而得此机会独处,她蓦地开口,以求解惑:听闻管中弦是缙云毒王的弟子,如此应是江湖中人,他又如何来皇城里头担一职位,做了医丞呢?”
为官行医者,或是悬壶济世,心怀众生;或是浮萍求稳,受人赏识。他既然替你医治,为何不直接问他?”方杜仲停下脚步,看向李诏,若有所思:毒或药,实则即一体两面。小娘子可知以毒攻毒的说法。”
可是以毒攻毒之法,若非重疾之人,并不可用此qiáng医。”
确为此理。”方杜仲道:因他如今用药和缓,适时增减,细致入微。管中弦本是快手快脚下猛药之人,如今却是改了秉性。”
这是好事?”李诏疑惑道。
小娘子身中之毒,若以他方子送服,等彻底排毒化瘀之后,暂时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诏一愣,想着自己所中之毒,并没有骗过此人,而他在屋内却没有点破,不知为何。李诏心中依旧防备,故作不解地又问:宫中各位皆说是厥脱之症,方大夫何来中毒的说法呢?”
此毒即便中了也悄无声息,慢慢才会发解出来,症状确实与厥脱尤为相像。大内的太医多习正统医书,见闻孤寡,不知此毒的大有人在。”方杜仲倒是简简单单将李诏忧虑解开。
然她还是有几分戒备:管中弦又如何知道?原先也有人也中了这毒么?”
见过一例。”方杜仲只此一句。
李诏却又惊又喜,小心问了一句:那那人治好了么?”
他身上几种剧毒共存,老朽只是见了一眼,往后便再未听闻此人音讯。”
方大夫了解瓯海的瘟疫么?”李诏倏忽道。
小娘子想说什么?”方杜仲脚步一停。
李诏放低了声音,望入方杜仲的眼睛里:我姑母平白掉了腹中胎儿。可也与这疫病相关?倘若胎儿感染,母亲又怎会安康?”
老朽未见过这场鼠疫,不好妄作定论。”他若有所思。
而李诏心头一痒,霍然问到:方大夫会在广州待多久呢?”
十日。”他回看向李诏。
若方大夫在医馆为他人问诊,可否替我留一个位置?”
方杜仲显然会错意:如要老朽来府上,酉时之后便可。”
李诏摇了摇头:我在广州也不久待,恰逢您来此,我只是想瞧一瞧您是如何替人诊治的。”
方杜仲恍然笑道:小娘子想学医?既在高门贵府,随叫医者随到,安枕无忧,何以想学医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