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诏好似是主动请缨入寺,实则却是一个缓兵之计,为了自保,又正中官家的下怀。
那么,看来郡主是信佛么?”李诏怕二人起了口角,则出言缓和。
我娘信佛,我不懂,也不愿去听,只是知晓一些忌讳,尊崇这仪式罢了。人要敬鬼神,这是自古的道理。”
既然如此,寺边上有测字求签算卦的,或比拜佛要新奇有趣,郡主今日既然道了灵隐,不妨去瞧瞧。”沈绮提议道。
那求签的摊子还在么?”李诏纳闷地看向沈绮。
怎么会不在?那签文摇一个中一个,准得很。”沈绮笑,上次我求了姻缘,签上是大吉,顾鞘过了半个月后就来提亲了。”
有这么灵的事么?”赵樱闻言面红,显然是被说动了心,那等会沈娘子也带我试一试摇签吧。”
好哇。”沈绮毫不知情,似是自个也兴奋起来,攒动李诏也去摇签筒。
于是赵樱按捺不住地撩开车帘,四处张望了一番,对不远处骑着马的两位少年道:先去寺外求个签吧?听说灵得很。”
赵玱像是个脾气极好的主儿,坏心肠都不外露,似是从来只说好”,永远不拒绝。
果真,求签的摊子还立在那儿,那位看似久经世事的老板眼色依旧jīng明,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沈绮先一步领着赵樱去求签,指教了几句如何摇签筒解签文,自个便走到相对空的一处空地上,闭目,三鞠躬,嘴中念念有词地晃动签筒,甩出一支签来。
赵樱见势,亦有样学样地求了一支签。原本不相熟的两人倒也立刻熟络起来,兴冲冲地去匹配相应的签语。
山风从松树间灌入,枯枝抵挡不住寒意。
李诏没被沈绮鼓动成功,也不想凑近被那道士模样的老板认出来,于是就站得远了些。有些冷了,便立在门口买香火的小屋后头,将脑袋缩进大氅之中。
一回头才发现赵玱与元望琛就在身后。
她挤出了个浅笑示意,又将头转了回去,望向那同老板解签语的二人。
昭阳君怎么不去求签?”赵玱没话找话,客气地发问。
李诏准备回复时,恰好对上了元望琛的眼。少年一副dòng察知悉她gān杵在此处的缘由,却没替她回答,更像是想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一个答案。
倘若心中有惑拿捏不准,求签又有何用。即便签文准确预知,告知你我往后结果,是不是意味着我什么事儿也不做便就会受到命运安排?又或者我对结果不服,想着法子去回避,那这签文上的结果还作不作数?如何说它是准还是不准呢?”李诏头也不抬地同赵玱道,诚如求签算命,不过是求一个心安与寄托。若签文是凶,付点铜钱给那位老板,他口传一个法子,好似就真能逢凶化吉一般。实为可笑。”
赵玱闻言,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向元望琛,忽然又瞧见了他手中握着的什么。
少年撇了撇嘴,淡淡道:看来昭阳君不信神佛,信的是自己咯?”
被元望琛一语中的地说出心中念头,李诏一时胸口感慨,却没说话。而是听赵玱惊奇地与少年轻声问道:你也不信这些,什么时候又去摇了签筒?”
元望琛笑笑没有否认。
李诏觉得奇怪,便往少年那处瞧了一眼,却见他手中那张半卷起来的签文纸张似是有些旧,已经被捏皱了。
上面写了什么?”赵玱又小声问着少年,顺势探头过去,低声默念着打开了一半的签文:
落花流水两无情,家宅忧疑主不宁……”
赵玱读了一半,眉头一皱。
元望琛却好似不以为意。
李诏一贯读不懂他的神情,在听清楚签文后心间却无法克制地发烫起来。
少年迎着李诏此时咄咄探过来的目光,没有闪躲,当着她的面撕了这一张签语,从从容容却轻轻淡淡地道:
在此说破。”
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好似宣告着与她无关。
李诏脑后一热,当年所抽的签文她还记得明白清楚,这么被逐字逐句地再度念出来,使得她越发疑惑乃至一瞬百思,却不得其解。
难道这一张少年手中的签文正是她曾经抽取的那一张么?为何会被保留至斯,又在今日拿出来?若她今儿没遇见他,也不曾借口说要来灵隐,他还会另找时日将这签文露出来么?
她不免对自己的猜测将信将疑。
想着眼前这位少年怎么如今说话做事,皆是套路,似是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十面埋伏,时刻等着她掉落陷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