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元望琛放心下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借她了一只手臂,待李诏缓慢走了几步后,小臂上的承重也消失了。他侧头去看李诏的脸,只见她弯了弯眼儿,却更疏远地道:现在好了,我好自己走了。”
先前元望琛与李画棋的对话犹如在耳,倘若不知道少年内心接下来的打算,李诏每走一步便似乎是憋一步,因为她忍不住往极坏的地方想,而元望琛素来是以牙还牙有仇必报的。如今看来元望琛猜出害容俪之人不是他人,只是那位官家。
所以她会担惊受怕。
元望琛到底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并肩走的两人能听到彼此的呼息声,夜风的潇潇声,以及并不整齐的脚步声。
李诏反复抬头几次,欲言又止。这番模样落在元望琛眼里,他似是有所了然,看下个李诏道:我既然在你姑母面前说了此事,便也不担心她会如何,横竖我们之间无仇无怨。”
空口无凭,你何以笃定这便是事实真相,即便那人有杀心,能解释,谁又会为其指证?”
而我的确有证据,”元望琛眸光向下,又对少女说,只是即便找到当年行事的huáng门,得到了他的证词,又有什么用呢?李诏,我要的不是‘正义’,也不想着要‘绳之以法’,律法这种东西,只是来约束寻常百姓的。”他停了停,礼俗、道德亦是。”
但你明知不能通过律法来解决的。”李诏迟疑地看向他,事到如今,过去了好些年了,还是想要解决吗?”
我以为有些时候要认清,什么叫做以卵击石。”元望琛轻笑,停下脚步。而李诏等他不及,便回头,却见他的脸凑近了自己。少年张口:我不能任性。”
他在她眼前,像是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周全的大人。即便保留着一分倨傲,却更识大局,处理起人情世故来,或是比她更游刃有余。
原地不动的,只有选择逃避的她自己。
李诏说不出心中憋屈的感受,一方面却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
我不是小孩子了。”少年似是在与她解释自个不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他会得其所报。”
私以为二人的距离太近,李诏眨了眨眼,没有退让,朝着他的耳朵问:什么报?”
太过在乎什么,则可能越会失去什么。”元望琛甚至轻笑,更像是自嘲。
太过在乎什么,便更不甘失去什么,真失去后就难以平复了。”李诏心被抽紧,不自觉地握起拳头,像是推己及人,不受控地自我代入,脑海中浮现一件件她有过的执着。李诏确定四周再无他人,才放下心来轻声与他说:我不想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自古帝王不过就是在乎江山罢了,可那个位置谁又可以取而代之呢?”
反倒是元望琛笑了笑:你以为呢?远西王还是平南王?还是另有他人?”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李诏皱眉道,那你呢?又是从哪里习得的天大本事?似乎保持中立,与谁都不远不近,无论太子位置上是赵玠还是赵玱,好似对你都不动摇不影响,与你无关。”
江山非为个人,是为每个人的。坐拥江山,是个笑话。”少年低头,眼睫垂下来,道:而情与理不同,为人臣为人友,要分开而论。”
李诏默默地将这句话记在心底,她自觉倘若情理冲突,她根本不知如何做出抉择。唯有在真正面临的时候,才能有一个定数。
你与赵玱像是认识很久了。”李诏gān脆不去说此事,又谈到其他。
也不久,”元望琛想了想道,早两年的时候,我去过四川。那时他方被接回去。”
嗯?”李诏是知道此事的,赵玱生母并非远西王妃,因而原先一直被寄养在外,并不与远西王住在一起。
你为什么去四川?”她以为元望琛所任之职根本无需出临安府。
少年在思虑好如何作答之间,显然有停顿。并非立刻回答,这在李诏眼中,那便是元望琛对她有所隐瞒了,有了一些并不想对她坦白的秘密。
若说真有什么秘密,少年的确是不可否认的。
他说不出那样邀功一般的话来,也无法拿人的病症与脆弱为筹码。于是为求她生而去探寻峨眉灵芝一事,亦不可就这样说出来,显得他更为卑鄙,又像是一种胁迫。
于是他道:我的确有事要做,才去了锦城。那年赵樱郡主独自来的临安,不见王妃或是远西王,她年纪小又对钱塘陌生,跟着的嬷嬷也水土不服,大半队伍都是女流,回程路途遥远险峻,彼时官家和殿下便差我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