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诏踮起脚尖,捧住少年的脸,笑:那等我洗完再去与他道声好,孙太医说出公差都被安排在这驿站。”
有什么好问好的。”元望琛蹙眉,犟着脾气道:不早了。”
李诏似是乐于见到少年这副颇为在乎而不甘示弱的模样,看着自觉拉上屏风的元望琛的背影,以及他那照映在绢布上的投影,笑着换下了衣物,将整个身子埋在了水里,霎时暖气上涌,温和了她的手脚。她道:没到子时都不算晚。”
我倒不知你何时成了夜猫子了?”少年抬眉,盯着桌上的蜡烛,与她拌着嘴。
李诏窃窃笑出声:你要是嫌晚,眼下怎么还来我这儿?”
喂。”少年被无情拆穿,只好无奈令其适可而止。
第九十三章 长生???chuáng塞得下两人。”……
梳洗罢,李诏擦了擦头发,坐到了chuáng沿上。
披着散发,她问满怀小情绪的少年道:
远西王妃还好么?”
站着的元望琛又丢了一块gān布巾给李诏,点了点头:有赵樱相伴,听闻死讯,倒也没有什么波动。”
huáng大娘呢?”李诏又问,抬头望向影子淹没她的少年。
元望琛看着停下来的李诏,回想道:我将盛着骨灰的陶罐送过去时,她特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便无他话了。”
李诏心中叮铃作响,一时之间毫无同理心地觉得是她自作孽。
既为云南王旧部,辅佐远西王妃邹若,便不可对因之丧女而感悲痛。
元望琛似欲言又止,待在她身边坐下来后,才道:不久前,我才晓得我舅母原先亦赠予了王妃一匹布。”
李诏忽然间觉察了出来其中的不同寻常,小心翼翼地问:是绣有牡丹花样的么?”
少年点了点头。
容俪被设计陷害,亦少不了这块布牵引。
我找过绸缎铺子的东家,翻出了几年前的订货本。此花式样一共只织了四匹,两匹被平南王妃所定,一匹是我娘所定,另一匹是我舅母。看那记录,早在我去取布、娘制成衣之前她便直接请人送走了。”元望琛语气平静,似是在说一件寻常事,不露喜悲:后来问过她此事,她讲因与我娘一同逛锦缎铺,皆看中那样式,她记着王妃欢喜牡丹的样式,便特地赠予了她。”
李诏心中一惊,思及远西王妃的大理出身,以及曾听人说起过原来云南王有意令自家外孙女入宫,亦动过几分凤位的念头。
若如此,倒显得容俪的死更似争风吃醋的闹剧,嫉妒与报复掩盖过了那个诸多杀人者的不争事实。
人人皆是刽子手。
再看三年前的种种,从前只觉身处乱麻不止如何纾解,如今只觉丝丝相扣,触目惊心。
往江山朝堂看,此为永久包藏储君生母之耻,为肃清主战政敌韩党众人,为破高丽结盟,为拦蒙古铁蹄,为金缔结朝贡,割裂边境,求一朝和平安宁。
宋之繁盛千秋,是依靠huáng金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动。
往恩怨私情看,唯有一词泄愤”而已。
而自己身中其毒,更像是故事中从未出现的云南王族早早布局好的一招。
顺应李罄文,在党争之中夺下参知政事的位置,牵制李罄文,打压其气焰消除外戚可能,若无子嗣便是空有其权。
而远西王那日在大理寺内说的那句话,却与之相悖。李诏与李罄文彻谈后,便晓得一家人”的许诺意义何在。
将李诏再度拱上太子妃的位置,她多半是早逝或膝下无子,此时便可以宗室王子过继,因赵檀与新罗高丽婚事休罢后再无成婚意愿,便定一个譬如未来赵樱的嫡子为江山的继承人。
甚至腾出公主府,给这位郡主入住。
只是如今与云南牵连的远西王妃计谋被赵玱识破,手段再如何迂回巧妙,都再无法从中作梗。
这位新太子赵玱看似文弱,手段亦是凌厉。
李诏想了想,与少年道:这世间大抵没有公道二字,即便你全然了解了事实,真相却终究无法于天下大白。。”
善恶终有报。”元望琛对之惯来笃定,素来以直报直,是非曲直在个人心,我不在乎与我不相gān的天下人如何想。”
上一次他这般铮铮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曾经他也言语忿忿地斥骂李府一家小人,李诏不由得眼皮一跳。
那什么与你相gān呢?”她小心地问。
少年面向她,盯住她的眼睛,不愿令之逃离:你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