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然回来就好。”章旋月与李诏对坐着,因你父亲被关,府中只余老弱,难有人再做主。我父兄难在朝中言语,更无力从中斡旋。倘若此时有人替他说话,便会被打成逆党。”
这几日母亲着实辛苦了。”李诏看向她眼角的细纹,不忍再看,别开了目光又道,爹爹如今被扣押在何处?可还能去与他见一面?”
当日禁军直接在宫中拿人,夜了我才得讯,便把询儿他们连夜送走。第二日想了办法在狱中见了他一面,狱中四处皆是他人之眼,也无法多做jiāo代,我便托沈家公子带话于你。”章旋月回忆几日前的事,闭眼却依旧触目,御史台在凤山门有一处审讯所,如今那独楼里外皆是看守,你父亲被转移至此地已有三日。”
李诏只觉此事来的荒唐凑巧,问:母亲在此前可知爹爹在用囚犯试丹药?”
章旋月摇了摇头:那些多是重刑之人,他亦是托了关系才将丹药用在他们身上。那日我问他为何要如此,他只与我说并非是他本意。”章旋月攥紧了拳头,我想,这定与远西王有关。明眼人都知道事实如此。”
而官家之意不可知。”李诏蹙眉道,或是官家借父亲之手铲除主战之臣,如今便不可令李氏独大,迟早也会扣上罪名。”
又或者官家视其与远西王为一丘之貉,心知远西王寻求长生之法用意不善,便要以儆效尤。”章旋月道,又何况如今的太子,非官家所出,却是远西王之子。朝臣禁忌则在于亲诸侯王,罄文与远西王走得太近。”
稍有不慎,江山似落入他人手中。
李诏想了想又说:此前爹爹未提过远西王有反意。而假若远西王有心谋逆,为何这一年来官家还给予其厚待?这不是引火烧身,引láng入室么?”
诏诏,你我在此胡乱猜忌无用。”章旋月叹了一口气,要救你父亲,要救李府上下,唯看官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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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家似是始终乐此不疲地上演手足相残,骨肉相离”的闹剧。
然远西王则是能避则避,如今却被推到了风口làng尖之地。
听闻李罄文那长女回临安后第二日便去拜见杨皇后时,远西王赵过与当朝天子赵适正在棋盘上对弈。
远西王的白子被官家包围吃掉了一大片,棋盘上的局势已然极为明朗。
皇兄是在让朕么?”赵适不满道,这棋下得没意思,白子无为,不攻自破,何必再走下去。”
远西王大笑:官家知本王一心系道。所谓不争,正如水善利万物,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赵适却话中咄咄,不留情面: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棋盘的江山是官家的,这大宋的天下也是官家的。”远西王帮着赵适收走白子,缓缓道,无人能争。”
赵适接下白子归在一边,捏着手中的黑子:朕虽为天子,亦时常惊惧。忧虎踞龙盘,国土式微。忧民生多艰,税赋繁重。怕君道无为。”
然臣道有为,有得力之才,如真德秀博士之云,识文尚武,是大宋之福。”远西王看向赵适,顺他话意褒扬如今被重用的臣子,而未提到李罄文半个字,贵清静而民自定,止战后,百姓如今能休生养息是官家的功劳。”
而边境割据,他国虎视眈眈。为守疆域,不得不派兵。”赵适眉挑,皇兄是在怪罪朕原先穷兵黩武?”降金政策却是远西王和李罄文所奉行。
而远西王却打着哈哈:是本王惜命,不想再上沙场。”
你呀,你呀!”赵适指着他,却无可奈何。
而此时张公公入殿,行礼拜过后,到了赵适耳边耳语了几句。
赵适闻言倏尔收敛了神情,还未发话,又听闻外头有人报,说是庆华帝姬与昭阳君正在门口候着。
身为天子的赵适眉宇之间转而升起不耐,似觉这些后生女子不识好歹,皆是胡闹。
不见。”继而断然回绝。
远西王瞅了一眼为回禀而离去的张公公的背影,同赵适道:何必与小儿置气。”
这年头,好似人人都可来规劝朕了。”他眯起眼睛,看向远西王,李罄文该是死是活,朕心中有数,犯不着旁人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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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闭门羹的李诏郁郁寡欢,并无心与赵檀多言。
瞧出其摆在面上的脸色不佳,赵檀索性给了李诏一个痛快:既然母后叫你不要动作,那或应作罢,此事不可任由性子胡闹,此时只会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