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要有家人,方能算家。”李诏重复了一遍这一句话,诏诏虽然在临安,可怕自己快没有家了。”
远西王闻言看向她:与父母兄弟姊妹一起的,的确是家。然你终究会长大,便还会成自己的家。”轻轻易易将话题一带而过,避重就轻,而在这言语中,更是催促李诏接受既定的事实,于是他问:今年诏诏有十八了?”
李诏吞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无法引导谈话令她尤为挫败,她不晓得如何迂回,只好直言:父母将我生养,我做不到背离抛弃,置之性命于不顾,有违孝道,那是小人。叔伯是我的长辈,卓见远大,不会不晓得我的来意。父亲被冠上谋逆的罪名,如今危在旦夕,祖母年老体弱,亦卧chuáng不起,弟弟们都还年幼,母亲忧思缠身,为此事已殚jīng竭虑。家中已无主心骨。眼下,我没有法子自救自立,只能来求您出手相助。”
倘若万事能求便能解,我便日日去求。”
叔伯贵为王爷,亦是朝中重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可得?还想求什么?”李诏抬眼望向他,求长生不死么?”
诏诏,你这可不像是来求人的。”被李诏直言相向,远西王却不见怒气,而是笑着替她将茶杯中的水满上,喝茶,败火。”
李诏低头看向近乎满出来的水,瞧着展开的金丝jú,将水饮尽,擦了擦嘴又道:
叔伯可否念及曾与我爹爹同窗的情谊,救我爹爹一命。您与官家手足情深,姨夫向来将您尊为兄长,只要您开口就一定可以。”
却未料到换来的是一句:办不到。”
本王没有立场去救他。”远西王盯着李诏道:诏诏好好想一想,本王蹚不得这场浑水。更何况你那姨夫认定的事,便不会再有余地商量。”
未曾想到会被如此果断地拒绝,她当下心急:难不成是爹爹自个要去炼什么所谓的长生不老丹药么?”
远西王却轻笑:那他是为谁呢?”
李诏一愣,尔后问:然他为何以重刑之人作试验?那些囚犯又到底一个个姓甚名谁?刑狱司又是谁替他行了方便?这本不是偷偷藏藏的事。而是要看最终是谁要服用此药,定性便会不同。而我所中之毒,又并非非要以这丹药为解。”李诏觉得远西王是故意撇得一gān二净,如此想来,她的话中便难掩尖锐:爹爹素来将您看得极重,是而掉以轻心,一则耽误我中怪毒,二则害他自己落入如今的境地。”
诏诏此言差矣,本王亦时常以为识得你父亲,结jiāo为友,所见略同,实乃人生所幸。然天道有常,人生无常,本王亦不曾要求他涉险,从未有辜负不辜负一说。朝中不乏看不惯你爹之人,杀机早已四伏。天子落棋求的是一个‘牵制’,以谋四平八稳,纵卒死相亡,然帅不可丢。”远西王吸了一口气,倒了快凉了的茶,又以掌心扇风:只是邹若她,执迷不悟,分不清异己,却要排除异己。”
将责任推卸给他人,叫李诏更为不齿:您分明心底清明,却故作糊涂,不闻不问,好似与己无关。实则皆是你的纵容。”她看向远西王饮茶却依旧发gān的双唇,如这便是无为之道,叫人像极了懦夫。”
门外饭香四溢,应是下人已经端来杏林馆备好的菜肴。
闻卤鸭之味扑鼻,李诏却愈发不快,他丝毫不将她所言当一回事,李罄文的性命于他而言,还不如满足口腹之欲来得重要。
远西王令人进来,等着人在他们面前摆好了饭箸与菜碟,盛好了饭,便将筷子拿起:诏诏若以后想好好活,先不必吃什么丹药,改一改你这尖牙利嘴、胆大包天的毛病罢,日后是靠你自己,再不可仰仗父辈。”
李诏皱着眉看向他以及这一桌的饭菜,根本食不下咽,却闻他道:快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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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最后一粒米塞入口中后,便知今日此行毫无进展与意义。
白费口舌,似前路尽阻。
而却在离开时,瞥见了后苑小门处匆匆赶来的穿着太医署院服的几人,以及一位钦天监的大臣。
李诏忽地想起了在巴蜀遇到的那位说自个曾治愈了远西王的小胡子张问道,并给予她三颗九转还丹”。一摸袖袋,那个小瓷瓶还在身上。
回到家中,与章旋月说了今日事,她面色无奈,二人则又讲了些其余琐事。
邹若的确是有极大野心与谋略之人。她本不该仅仅只是远西王妃的。当年朝廷与云南藩王联姻,她与官家自幼认得,彼时或有情谊,本来以为储君是远西王,便嫁了他,是要坐凤位的。只是远西王推辞禅让,而此时婚事已定,她被蒙在鼓里,倒反似竹篮子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