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所有人一样,知错后的自责情绪涨漫,内疚包裹淹没了一切。他既然还活着,便还想亡羊补牢,只愿为时未晚。
李诏自觉与李罄文能感同身受,她的自信与自负皆与他极为相像,或是说父女二人是如出一辙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自以为是地体贴家人,无微不至;自以为是地识人用人,赴汤蹈火。
所幸的是,并没有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李诏与元望琛归结道理说:这都是业障。”
少年蹙眉嘀咕道:原先那三年也不见你潜心研读佛法,如今有一本皈依牒,就自我皈依了?”元望琛语气并不轻松,思觉说出这些话的李诏时时刻刻准备好羽化登仙,远离尘世。
知道其所想的李诏又笑着指正:道家才修仙。”
而搬回乌子坊入秋后,李诏短暂好转的病情却是急转直下。
她倒是坦然地得出结论:起初这晕厥或真是毒所致,而如今不见好转。查不出病因,表现为昏沉、掉举、散乱、失念、妄想,便可得知这是业障病,因果报应所致。”
李诏,”少年似乎是觉得她所言莫名其妙,气急却无处可泄,硬生生地把自己憋到胸闷,只能唤她名字以打断,不愿李诏再胡思乱想, 太医都没有说什么。”
李诏噗嗤笑出了声:久病成医。”亲了亲少年的脸颊。
元望琛又好气又好笑,心下却并不好受,一把握住少女微凉的双手,坐到了她的边上:你别笑了。”
那我哭吗?”李诏抬起下巴,看向他笑着说,我爹爹昨日问我,是否要定一个日子,”她见少年有所不解,停顿了片刻,来办你我二人的婚事。”
元望琛伸手搂住了李诏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却并没有说话。
李诏闭上眼睛,挪了挪脑袋,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却感到身边人吐息的不同寻常,心下起澜,而听他问道:你如何说?”
我自然也要问过你的意思,再不可自以为是。”李诏眼皮困倦,落入这个温暖怀抱便更为平静下来,与他道,只是,我想日子定得早一些越好,也不必大肆操办。更何况,年后我爹爹便不在临安了,要贬去黔州戍边。”
官家未罢免李罄文的官,而是贬去了几乎无人烟的疆域边界。
黔州与云南jiāo界,虽云南王势力被灭,然余下零星旧部散落附近。三月以来,元望琛便与平南王密谋,经官家与太子赵玱所允后,调兵彻底压制了云南大理实打实的的叛军,一连揪出了以致三年前疫病猖獗的jian细主谋。所谓投毒放毒,栽赃嫁祸,都是为乱朝堂内政,云南王族的复辟便有了可乘之机。而本在越州的赵玱,在疫病刚兴起时,正是在瓯海游猎。那一场蔓延的疫情根源便在于此。
李罄文如今与元家关系密不可分,又与出兵镇压的平南王是姻亲。于他来说,此时此地的戍边,或是比之流放更苦的差事。
稍有不慎,便有送命之忧。
然而平南王力保李罄文才留得一命于此刻,却已是万幸。
李诏已然不是高门贵府的千金,门楣一拆再改。与元太尉府上结亲,更有几分高攀的味道在。而旁人亦觉元府的元奉直郎分明到了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像是接济施舍了友邻,如腊八送粥。
唯有少年自己知道,这无关怜悯。他看向李诏,指尖轻柔她的肩膀,闻她又补了一句:
长辈们或觉得,也可冲一冲喜。”
元望琛不敢深思李诏话下的含义,欲开口,却觉心绞唇麻,嘴中苦涩,故作轻松地道:如此,我们之间的这堵墙,是可以拆了。”
我早说了。”李诏唇角微翘,有些得意。
第一百零二章 与君同???倘若是梦,那……
所谓喜事,定在李诏生辰当日,huáng道吉日,双喜临门。
李诏被扶起梳妆,抹了艳红的唇色与胭脂,显得整个人喜气洋洋。
免去了繁文缛节,简简单单的拜堂过门,只需跨过一堵悄然被拆了的墙。
她昨夜一夜未眠,好似格外jīng神。清晨服了药,含了参汤,她亦能下chuáng走一走,却被人道需省些力气,若觉得乏累可叫人一路抱去。
不能亲力亲为,倒显得自己更为无用。
那我是要自己走的。”李诏在这事上却极为执拗。
她根本无暇去幻想改变身份后,未来到的全新生活会如何,只想着如何撑过这一场婚事。
邀请与到场的亲友,唯有最近的几人。